我一直忘不了他的樣子。這麽多年過去了,似乎他從沒長大過。當時他媽媽也在夏令營幫忙,她很忙,沒時間特別照顧他。有時她會特意往這邊的隊伍瞟上一兩眼。她是放心的,會堂在二樓,兩個進出口關閉了一個,隻剩下的一個出入口。這個出入口活動時也是關著,直到活動結束,離開這個場地,才再打開。那時參加活動的小朋友分了幾個隊伍,每個隊伍有兩名老師負責。這兩名老師一個國內一個國外。他就分配在我的隊伍中,我的搭檔是一名年輕的鄉村老師。她中等身材,不瘦不胖有點壯實。圓臉,短發。穿著很樸素,大多淺色襯衣配九分褲或到膝半裙。聽她的語氣,她們似乎是一個村莊的,她似乎蠻了解他們家的狀況。她說的不多也淡,說時眼光往遠處望去,有點擔憂。
有時他媽媽會匆匆地過來問她,又交代幾句。
活動很熱烈,小朋友都很積極地參加各種節目。有唱歌,有小話劇表演,都是大家一起編導。我跟自己隊的小朋友一起聊天,問他們生活及學校的事情。問他們未來的夢想。他們都一一踴躍回答,有的想成為醫生,有的想成為演員,有的想成為老師。當我問其中一位男同學怎麽上學時,他說要走路一個小時,其他在旁的孩子也一一點頭。我望著一張張天真無邪的臉,他們眼裏沒有悲傷與難過,隻有對未來無限的向往,心裏又心疼又讚歎他們的懂事。
我是活動中途發現他的特別狀況,他不大守秩序,有時掉了隊,跑到別的隊伍。我不解,後來鄉村老師告訴我他有自閉症。
一天活動有給小朋友畫臉畫,我用彩筆給他畫了幾顆星星,月亮,還有小花圖案。他看著我,半張著嘴巴,乖乖地讓我畫著。我忘不了畫完後他高興滿足的樣子,我也是。
有一次他鬧了,我把他抱在懷裏,為他禱告。他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從那之後他一直粘著我。我走到哪他跟我到哪,也沒掉隊了。
他媽媽經常往這邊隊伍遠遠瞧上幾眼,有時我們眼神會對上。她一直沒空與我說什麽,不過眼神我看出來,裏麵有感激有驚訝。
後來聽鄉村老師說他媽媽曾經非常擔心他一直鬧的,擔心破壞活動的秩序。我與鄉村老師也探討了兒童自閉症的治療方式。她說他媽媽也在谘詢。我又問她媽媽也在教會裏活動嗎?她點點頭。
夏令營結束離開後,我時不時地會想到他,想到抱在懷裏他看我的眼神,想到參加活動時他的滿足。也經常想起他後來會有怎樣的生活。
這些都是淡淡的思緒,但我肯定且欣慰他媽媽是愛他的,而且她樸實樂觀,健康積極。
後來在教會指揮唱詩歌的日子裏,有一天看到了司琴的那架鋼琴,突然又想起了那些在山區的孩子們。
注:這是我曾經在重慶宣教的一段經曆。我很感恩,因為這段經曆帶給我的力量,以致幫助我對抗當時生活中黑暗時刻帶來的痛苦-那時我母親正掙紮在癌症的痛苦治療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