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又是髪小的玲玲告訴我一個小秘密,我倆從小無話不談,當然都藏不住任何秘密的,她說:我媽要給我相親,噓,,,,,,。我快大叫出口,被她及時安住了嘴。你才17歲也!玲玲說;你也是啊!你忘了我們同年。
“誰呀?”
“一個高中老師, 他已38歲了“
“啊!?”
“我媽和他媽是老牌搭子,你媽也讓識的”
“你不覺得相差21歲,太老了嗎?”
“有點兒,不過聽說他很有才氣,台大哲學係畢業,還去美國拿了碩士呢!”
“哦。”好像覺得年齡大,被這美國碩士換了點公平。
“什麽時候啊?”
“後天下午2點”
“在哪兒見麵?”
“在他學校裏,他住在一間校長特別給他安排的後麵隱閉的教室。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我媽也不去,就叫我自己去相親,我怕。”
“啊,,?自己去相親,多尷尬呀!我也不敢。”
“去啦!去啦!晚上請你廟口吃炒米粉”
“我也很好奇的,好吧!陪你去”
那所市裏名聲很好的高中,就在十八尖山腳下,我們一邊聊著一邊走,大約20分鍾就到了,進了校門問了幾個學生,才找的那間在學校最後頭,靠廚房的教室。地方挺幽靜的,青綠的山就在屋後,還有小路挨著,可飯後或清晨散步。
我倆的心緊張地噗通噗通的跳著,最後還是玲玲敲了門,叫了聲“史老師”
那門很快的輕輕打開,見到一位不老也不年輕的男子出來,我失聲的叫:他好像大明星陳厚哦!不同的是他的左唇上邊有一顆小痣。高瘦的身材,穿了間深藍格子襯杉,帥氣牛仔褲,頭發黑而濃密還帶著點卷。
史老師很客氣的問:那位是鄭小姐啊?我馬上指著玲玲;是她。
玲玲也加上一句;她叫赫文,我髪小。史老師立刻把門開大一點:倆位請進, 請進!
進門後,我跟玲玲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那教室被精心的改建了,裏麵雖還是一大間教室,但天花板被裝了新的隔層,好多個小圓洞裏崁著柔和的燈光,一張雙層床,下麵有被枕是史睡的,上層整齊排放好很多書,別的牆都是高大的書架,書櫃,滿滿的書籍,到處都是,活脫一間圖書館,對麵牆下放置了一架鋼琴,琴的上麵放著一個深紅色的小提琴盒子。還有一些照片,那些照片框子裏有很多獎狀,細唸什麽小提琴比賽第二名,再下去有一張史老師著西貢小姐歌劇那樣的男巴蕾舞衣尖著腳趾,手朝上擺的照片,我問:老師會跳巴蕾舞?史:學過3年。玲玲也開口:老師也能彈鋼琴,拉小提琴?史:還行吧!我低聲不好意思:請老師表演這兩件樂器,讓我們開眼吧!
史大方坐在鋼琴前,打開琴蓋,熟練的輕柔彈起貝多芬的月光小夜曲,那美妙的音符,感動我們倆呆站一旁少女的心。在低低的燈光下,史的側麵,半閉著眼的樣子真像希臘神廟裏的美男子,那麽俊挺。我們又請他拉首小提琴,他微笑搖搖頭:今天夠了,下次吧!
玲玲問:我哥鄭愁予說你出版了很多哲學書籍,可給我看看嗎?史指著鋼琴邊的小書櫃裏麵,什麽哲理日記,尋找山中賽尚,,,等10幾本,旁邊的書櫃裏更是大本,小本許多有名哲學家的書幾乎都全了,柏拉圖,阿基米德,蘇格拉底,尼采,亞裏士多德,,,等等,我和玲玲看的書都是他大哥詩人鄭愁予的,他是詩人,故都收藏的都是詩集,也還有幾本哲理方麵的書,我爸是新竹交大教授,故家屬可自由使用圖書館和遊泳池,那也是我倆發小暑假打發時間的常去地方。
其實我們那裏真看得懂什麽哲學書,不過拿幾本書,隨便發表高論的材料,顯擺自己是才女罷了。
我是高中辯論社的組長,又從小學大提琴,故裝才女,比玲玲像一點。
我搶著和史討論尼采書裏的奧妙處,又表現對巴哈無伴奏組曲的美音愛好,史老是頻頻微笑點頭,還問我們“喝咖啡嗎?我有上好的藍山,”我們好奇史的精彩雅致的文人作家生活,當然不會放過喝他親自調製的咖啡,他有一小桌放滿了各類沒見過的煮咖啡器具,好像他開了一咖啡小館在他那間破教室。
我們幾乎忘了“我們”是來相親的,好像是來參觀博物館,書店的。史是導遊一一解釋他的書,各類收藏,有趣又充實。
但是,有一點在不知不覺中“搶他”的氣氛開始散開來。我說些觀點,試著等史跟我單獨的對話,玲玲老是打斷我們,又提出別的話題來。倆少女開始明顯兢爭起來,我故意大談我最愛拉的大提琴演奏記憶,玲玲馬上把她寫的新詩朗誦起來,還說她的名詩人哥哥肯定她的作品,她還告訴史她的筆名叫“燕雲女史”,,,,,,,,,,
不知不覺,外麵的天已快黑了,我們不好意思再留,告辭前,我厚著臉皮問史可否借他櫃裏的一本尼采哲學論集,史說:好呀!年輕時多唸點書好!
史又說:你們喝點我從雲南買的普爾茶吧!挺好喝的。我們當然要喝,可多在那間羅曼地克的教室再賴一會兒,史又翻出一些他在雲南學習那兒的山地舞的照片。史真多才多藝,除了出版了很多本哲學書,還精樂器,舞蹈,遊泳,打藍球,真是樣樣都行。
喝完了茶,隻好起身告辭,一路上,倆發小扯起架來,玲玲憋起嘴:我來相親,你幹嘛老搶話說。我委曲的吵起來:是你硬要我來,不說話!我又不是啞巴。倆人非常不悅的到家門口,也不說再見等話,就開了各家的院門進去,然後,重重的把門一甩。
第二天下午,玲玲來約我去我們常去的河邊散步,
倆人好像已忘了昨天的大吵,開始互相打探史的私事,他為何還沒女友?等等。
“他是自然卷髪也,很好看,特別帥。”
“我也覺得好看,他很會穿衣服,高貴雅氣。“
“我媽說他姐在美國開大公司,常寄一大堆名牌男裝給他“
“有人說他吃素,我不喜歡!“
“他的唯一缺點,我也討厭吃素,日子怎麽過呀?“倆少女都同意此點,萬一嫁他,愛吃烤肉,夜市肉丸,霸丸的日子全得消失,太痛苦了。
就這樣延著家後的小河溝,走來走去,走去走來,話題全是史作檉,一走就是5個小時,兩人回家吃了飯,又跑來河邊,再走2小時,還是談他,史作檉,史作檉,,,,,,,,,,,。
絕事發生了!
玲玲的媽媽送來一本尼采的書,說什麽我忘了拿,這是相親那天,我跟史借的書,熱淚滿框感動的抽搐起來,史想著我,念著我,他喜歡我,,,,,。
玲媽走了後,玲玲也跟著來了,也抽搐哭著掏出一張小紙條給我看,上麵雋秀的簡單一行小字:星期六下午3點,雲端咖啡店見。玲玲驕傲的對我說:史約我,他喜歡我。我急問:哪兒來的?玲玲:書裏夾的呀!“哪本書?”
“你借的那本尼采啊!”
“你搞錯了吧!史給我的書,那紙條是給我的!”
“史叫他媽媽給我媽媽的, 說要我拿給你的,就是要我轉交時,看到紙條。”
“胡說,有這樣的事,不合邏輯,明明是給我的”
我媽媽聽見客廳倆女孩的吵鬧聲,從房裏出來,搞清楚事由,和氣的說:這是約玲玲的,叫我別鬧了。
“媽,你明明知道是約我的,,,,,,“
我媽媽一把推我入房,溫柔的輕撫玲玲的肩膀,緩緩地說:別哭了,別哭了,是約你的,沒錯,星期六你自己去吧!送走了玲玲,我媽進房:你糊塗啊!什麽香脖脖呀!硬往身上拉,一個38歲的沒出息的老師,這樣的女婿,害!躲都來不及!你才17歲啊!大學裏好多年輕的小帥哥,先來個甜蜜的戀愛,再定婚,到美國修博士再結婚,,,,,,,,
“我不要!我要他!我愛上他了!”
星期六,我媽把我硬拉到姑姑家吃中飯,又死守著我,一堆女眷去購物中心,挑減價的衣服和鞋子。硬是弄到天黑才回家。
第二天,玲玲又來找我去河邊走走,我急著問:你去了沒?
“去啦!”
“他來啦?”
“來啦!我們談了兩個鍾頭才散。”揚揚得意的看著我微笑。
“。。。。。。。。。。。”我流著止不住的眼淚,沒話好說。
又過了幾天,我媽打完牌回來說:玲玲也沒去!她媽說的。
“那玲玲為什麽跟我說她去了見到他,還聊了2個鍾頭呢!”
“哎呀!你還不瞭解玲玲啊?虧你們還髪小呢!她常愛撒謊不是?”
“那他來了沒有?”
“誰知道,沒人在意,一個窮教書匠,還是老頭子呢!”
原來玲玲媽媽也從別處打聽來這位史老師很古怪,一人住山下破教室裏,像個茅山老道人,沒人願意把好好的大姑娘嫁給他,他媽才急著到處找人相親。
玲的媽也看著玲,那周六下午也不讓她去。
這事過了很多年,我常想起來還是滿腦子的疑問?玲玲撒謊了嗎?當時我不敢再問,怕傷心。我媽,玲媽都說的是真話嗎?這事奇怪的狠哪?
後來,這事就不了了之了,大家還是忙著生活,淡忘了此事,沒人再提它了。
又過了幾年,我們都上了台北的不同大學,玲玲大二就結婚了,嫁給她三哥化學係同學,沒過一年半,她離婚了,2年後,聽說她跟她教的外語學院的西班牙學生神父,逃到南部去了,別的老師說:好感動。
那外國神父跟玲玲戀愛了,棄神職而離去,那天清晨,太陽暖暖的照在那神父 的床上,擱著神父的袍子,有十字架的連子,一封簡單的信:我不能再任神職,我將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因為我和我中文老師戀愛了,我必需離開我深愛的教堂,去找尋新的幸福。對不起,我的主,對不起大家。再見。
同時,我到歐洲求學,後又赴美結婚生子,過起留學生的生活。
但我沒事時,多年的習慣,常上網,查查這些我認得的名人動靜,很容易就可看到他們最近又出了什麽新書,到哪兒演講等等,,,,,,,
時間如雲飛的真快,今年一月看台灣老作家事記,不留意中看到了史作檉的錄像,他在和學生演講他的書,他早已不是什麽高中老師了,他已是80多歲的哲學大師了,出版了幾十本的各類哲學書和電子書,剛見到現在的他,我禁不住大聲笑的止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史的頭上戴了一頂超大的極黑的卷假髪,穿了件黑綿杉,外麵套著黑西裝,好像是天主教的神父製服,就是喉頭部分沒那一小塊白布。他的樣子好滑稽哦!咾咾叨叨在演講前說些私話,什麽最近胃不太好等等。。。。。
我還是哈哈哈哈哈哈哈,潮水般的大笑不止,這就是我和玲玲爭的初戀白馬王子嗎?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我們17歲時,有一算命道士,拿一麵鏡子,給我們看40多年後史的模樣,我倆一定會互指著對方答叫:那張紙條是給她的,不是我的,絕對不是我的!
其實多年前,我大學畢業後,就剛分配在史教書高中的隔壁初中,我大可走幾分鍾路,去他學校問他:你給我還是玲玲寫的紙條?我連想都懶得想,更別說去了,因為我已是一個近30歲的成熟女教師,當年的史絕對不會給我們倆任何一個寫這約會紙條,我們和他是天南地北的人,連第二次見麵的機會都不可能有。
那他為什麽答應他的媽媽相親?猜想他是個孝子,想順他母親的心,可能他已相親多次了。史終身未娶,早就料到了,他已和哲學結婚了,像天主教神父一樣,為祌奉獻一身。哲學把他變成一個有點怪的人物,就是說不出的不正常,從我們正常人的眼裏。。。。。。。
至於那張紙條嘛?我是親眼見到的,但不一定是他寫的,往那教室住家借書的學生多了去,八成誰陰錯陽差的匆忙中不小心夾在書裏麵的。。。。。。。
真是往事如煙,人生如夢,少女的白馬王子哪兒去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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