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典電影之二：《小城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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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經典電影（之二:小城之春）

(2007-01-25 09:44:17)下一個

談起中國的經典電影，不談費穆的《小城之春》，是不行的。

費穆的《小城之春》在中國不像《馬路天使》那樣家戶欲曉，除了周璿趙丹，以及歌曲的琅琅上口和電影的親切幽默之外--還有些其他因素。他這部片的對象不是勞苦大眾小市民。

費穆不像袁牧之有那麽明顯的愛國民族情意，他傾向於獨立思考和自由的詩人型，他的古典中文底子好，可以從他敢於拍《孔夫子》領略一二。沒有紮實的傳統古文的修養，誰敢去碰這位曆史的巨大文人？雖然沒看到片子--但是我相信不會是“無哩頭”--周星馳遲了半個世紀才出來。

費穆也不是躲在象牙塔裏的知識分子，抗戰的時候，他拍過電影《狼山喋血記》--共和國的紅色第一夫人---藍萍，還當了第三女“主角”。

抗戰勝利後，左翼的電影工作者都積極的投入新的題材，主要都是針對著年輕的一代。

可是，費穆覺得：“一百部作品出了一個型，是會失去它的意義”--詩人導演，想探試自己的藝術道路。。。

《小城之春》的劇本，在當時好多名家手裏都轉過--可是，好久沒有反應。但是，到了費穆手裏，他的詩人直覺讓他感覺到：這是個中國式的詩一般的故事。他馬上和原作者李天濟念了首詩：
牆內秋千牆外道，牆內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杳，多情卻被無情笑。

-----抗戰結束，江南小城，城牆破舊，春天，生活開始複新。

小康人家久病的丈夫，欣喜迎來學醫回鄉探望的老同學（李緯）。李緯進屋才驚訝地看到：舊時沒有勇氣一同帶走的愛人，成了好同學的妻子（韋偉）。婚後，妻子像個專業護士一般伺候丈夫，相依為命苦苦熬過八年--他們早已分房而睡，夫妻有名無實。

舊情，就在這五天五夜的探訪中，漸漸死灰複燃。。。他們倆隻能分開時間，相約到小城外的斷牆邊，敘說當年的愛情和恩怨。。。

三個人--都在苦痛的道德自責和感情糾纏中抑製著自己：丈夫羞於對妻子的失責又不甘於妻子的舊情重燃，可是對摯友的情誼又難舍難棄；

醫生李緯，孤守愛情的舊夢多年，見舊情人如此頹廢無趣得如行屍走肉，又愛又憐。。。

直到再見他--她才恢複人生的樂趣--才鼓足勇氣要向舊禮教挑戰，要尋回失去的愛，舊時的情，還要解放欲火焚身得心。。。

那晚，酒後的妻子，有意無意的放下了往日在丈夫麵前的莊重和矜持，說熱，揭開了密密的旗袍領口的一顆紐扣，露出了幾寸柔美的脖子，她深深地透了口氣-----（可是，我的美國記者朋友從影院出來時告訴我：奧--my god!--我的氣透不過來了。。。！）

四個人（主人還有個年輕的妹妹，象征著年輕的活力，純真），看來喝酒美食歌唱助興，其樂融融，其實，各懷心事。。。（此刻，戲劇性張力無窮！）

李緯酒後心思重重，走過後園，回到房間，關燈，和衣躺在床上，呆望著天花。。。

月光下，兩隻繡花布鞋走入後院的石子路，疾步的影子，拖得好長，影子的速度，就像跳躍的脈搏，影子移到了李緯的門口----輕輕得敲門聲。。。

房裏麵先是亮燈--再是開門--旗袍的女子閃進屋裏---燈黑---黑屋裏--李緯伸手再開燈---看到韋偉的酒意尚存的雙眼盯著他---韋偉依著牆，再一次關上燈--看著猶豫不決的李緯--嘴角，帶著一絲譏笑。。。

沒有一句對白---“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意境，前所未有的在影幕上向世人展現。

沒有深厚淵博的中國詩意的學識和領會--絕對拍不出這種東方式的感染力無窮盡的逼人的含蓄的性感。

費穆對西方發明的電影語言和中國文化傳統的詩意結合，在60年前，就達到了非常驚人的成功。在電影放映完畢，在沒有導演，演員，和任何有關工作人員在場的的香港電影院，各國的觀眾和不少電影的專業人士，掌聲不斷。。。

費穆，最終還是讓李緯跨過老城牆，踏上了自己孤獨的新路，連老同學的情竇初開的小妹妹的純潔的愛的坦白--他都視而不見---他能熬過八年的各種煎熬，但是衝不出千年的道德的枷鎖，五天五夜的探訪，幾乎改變了四個人的一生。然而，他的離去，小城之春是否依舊？。。。。。

費穆的思維，好像和轟轟烈烈的新形勢有點格格不入，可是，他看到的是，我們千年的曆史文化所逐漸造成的，至今都糾纏在日常生活中的的種種困境----誰能走出來？誰能走出新路來？

他雖然沒有在左翼文化圈裏當革命勇士，可是他還是向往著為新中國獻出自己的熱情和才華。新中國剛成立，他馬上由香港回北京。當年的小明星--現在的江青---把守著電影關。埋藏了十幾年前不讓她當第一女主角的怨氣--終於得到了報複的良機---她要導演她演戲的費穆先生寫份檢討---詩人導演一頭霧水---何從檢討？

嗬嗬--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中國，還好有個地方叫---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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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小城之春》在海外放映，獲得國際上一致的好評，說是和黑澤明《羅生門》一樣是電影史上東方美學的傑作代表！----《小城之春》（1948）可比《羅生門》早了三年！

費穆1951年在香港英年早逝，享年才45歲。他有一隻眼睛失明--所以“眼光獨到”吧？

編劇李天濟當年才26歲，還當演員，解放後，《圍城》有他的演出。1995年去世，享年74歲。

李緯演過《飛刀華》《菊豆》，2005年去世，享年86歲。

韋偉還在香港，年過八旬，健康灑脫，非常可觀可愛，還出席了2003年田壯壯重拍的《小城之春》首映禮。

田壯壯重拍的《小城之春》就像所有經典重拍一樣，用心良苦----在這，就不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