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三俠五義》正統的俠義公案小說
公案小說與俠義小說,在中國小說史上是獨立發展的兩個流派,但到清代中葉以後,逐漸合流成為公案俠義小說,爾後又分為二支。到了清代中葉以後,公案小說與俠義小說合流,產生了《三俠五義》、《施公案》、《彭公案》等作品。爾後又分為二支。公案小說逐漸衰歇,而俠義小說在清代末年大為興盛,發展為武俠小說。(《中國古代小說研究》第五節)
最早知道《三俠五義》是在“‘金庸作品集’新序”中提到“中國最早的武俠小說,應該是唐人傳奇的……其後是《水滸傳》、《三俠五義》、《兒女英雄傳》等等。”於是抱著膜拜一下中國古典武俠小說,瞻仰下現代武俠鼻祖的心態開始閱讀《三俠五義》。
《三俠五義》的創作背景在清朝中後期道同[石玉昆:1810~1871]年間,恰在中國近代化開始前後,即開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並逐漸加深的時期。雖然創作地點深在京城,不像東南沿海城市一樣可以迅速強烈地感受到歐風美雨的衝擊,但新思想的湧入已成為不可避免的潮流。時代變化的印記會隨著時間,隨著一次次重大的變故,國門一次次更深入的敞開,觸及到清朝統治的中心。於是,看這樣的一部小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暫且放下他精妙世俗的語言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單純清新的世風民俗,單就他俠義與公案並存、豪傑與官員並舉、放蕩不羈與忠君愛國各俱來說,便可看出門道——他正如一條周身被厚繭緊裹著的蟲,斑斑駁駁的光線沿著變薄的地方滲入,他已然隱約看見一個新的世界,卻在綿亙彌漫的陳腐氣息中安享陶醉。可是不管怎樣躲避,外麵的那個世界仍然愈加清晰地展現,於是他翻了個身,企圖尋找一種更舒適的姿勢,不經意間,一個將側未側的姿態穿越百年,定格了曆史上一個轉瞬即使的流派的興,綻開了一朵散發著那個時代獨有馥鬱的 清 代 奇 葩。
清朝初期曾經有過對通俗小說曠日持久的查禁運動,並愈演愈烈,一直持續到清朝後期,即其成為“帝國主義統治中國”的傀儡,政治力量不再具有初期穩固的強製力,無法再進行對各方麵大規模的幹預時,通俗小說的環境才逐漸好轉。對於這場轟轟烈烈的小說禁毀運動,我隻找到了與本書相關的一些內容:道光十四年(1834年 甲午)申禁坊肆售賣淫書小說;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 甲辰)清廷大規模查禁小說。《水滸傳》、《西廂記》在查禁範圍內不足為奇,一是“犯上作亂”反政府,一是不知“忠孝廉潔”自由戀愛,有趣的是耳熟能詳的《白蛇傳》竟被作為淫書禁止,最最令人費解的是作為本書唱詞藍本的宋代小說《龍圖公案》竟位列同治八年刊印的《江蘇省例》計開數目之首,而《三俠五義》的工作底本《龍圖耳錄》完稿不會晚於同治六年(1867),刊行於光緒五年(1879)!這不是有點自相矛盾麽,那麽究竟什麽樣的小說可以不被禁毀呢?《阿英說小說》中提到“當時在小說方麵所要禁的,並不止於淫詞一類。大概有關於秘密結社,攻擊貪官汙吏,講兒女私情,寫淫穢行為,怪誕不經,以及有關所謂風化的全都在禁例之內。”(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三俠五義》究竟對《龍》做了怎樣的改動,又被賦予了怎樣的思想內容,可以在這樣嚴厲的打壓之下付梓印刷後就盛行於世?來結合當時的情況看一看:
“清王朝後期步入封建衰世,統治階級迫切需要懲人心,窒亂階,整肅紀綱,因而大力宣揚封建的綱常名教,加強文化專製,嘉、道年間成為清代禁毀小說戲曲書刊的高潮時期之一。另一方麵都市文化繁榮,南北方評話評書、彈詞鼓詞流行,地方戲勃起,曲藝、戲劇、小說三者互相融合,風靡於市井坊間。這既促使小說接近民眾,同時也滋長著徇世媚俗的傾向。因此,近代前期小說的發展,承受著文化專製政策與商業媚俗傾向的雙重負荷。”(《中國文學史》 第二章)
有兩個詞要敲鑼打鼓被注意到:“文化專製”和“商業媚俗”。
這兩點《三俠五義》絕對做到了火候,他不過這把這兩種負荷化為了自己的東西,不再是背負,而是揉雜碾碎化為了自己的軀體,而後利用前者生存於夾縫,利用後者盛行於民間。
全書讀完除了對各路英雄留下深刻印象,對白玉堂的命喪衝霄扼腕歎息悲慟不已外,有一種感歎是必然要發出的:正統啊正統!如何正統呢?首先引入一段話來解釋:“自《水滸傳》以來,通俗小說中形成了一個描寫民間英雄傳奇故事的係統。但隨著封建道德意識在社會中不斷深化,這一類故事的反抗色彩越來越淡薄,英雄人物越來越受正統道德觀念乃至官方力量的支配。到了嘉慶年間,出現了《施公案》(舊說為道光年間作品),寫康熙時“清官”施世綸斷案故事,有綠林好漢黃天霸等為之效力,把俠義小說與公案小說結合為一體。清後期俠義小說仍然沿承這一方向,以維護官方立場的態度寫英雄傳奇,其中較具代表性的有《兒女英雄傳》、《蕩寇誌》、《三俠五義》等。”(《清代文學》)讓我痛心的是《兒女英雄傳》、《三俠五義》居然與《蕩寇誌》這麽封建走狗正統過頭的書放在一起,通常情況下《兒女英雄傳》、《三俠五義》是與《蕩寇誌》、《施公案》分開來說的,甚至前者和後者會被認人作兩類俠義公案小說的比較,魯迅曾說:“一緣文人或有憾於《紅樓》,其代表為《兒女英雄傳》;一緣民心已不通於《水滸》,其代表為《三俠五義》。”(中國小說史略 第二十七篇),有紅樓水滸餘韻,應是褒揚的典型。中國文學史中也說“本時期俠義公案小說中較為出色的作品,當推《三俠五義》和《兒女英雄傳》。前者在粗獷的平民氣息中,保留了較多的傲兀不群的英風俠概;後者則堪稱京味小說的濫觴,在小說史上別開生麵。”說得多地道,“別開生麵”啊爭奇鬥豔啊百花齊放啊,可見這兩部書的評價還是很高的。既然已經得到了認可就不再去爭什麽,反過來再心平氣和的想一想這三部書會並列起來作為“維護官方立場的態度寫英雄傳奇”的原因,其實也不荒謬。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還說了這樣一句:“《三俠五義》為市井細民寫心,乃似較有《水滸》餘韻,然亦僅其外貌,而非精神。”這又說明什麽,他不過就是個穿著俠義皮囊的忠君愛國宣傳冊?沒有這麽腐朽落後吧?
下麵引出這部小說最重要的第一個思想主線:忠君。
這也是給人帶來小說封建正統思想濃鬱的直接原因。它沒有被俠客時時掛在嘴邊,這與他們的性格不副;單就商業媚俗傾向來說石玉昆也不可能翻來覆去嘮叨完全把評書變成說教。但是書中的俠客們無一例外的把為朝廷服務看作自己的殊榮,無一例外的愛戴並且忠誠於包相。他們談“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理宜與國家出力報效。”(第二十九回)談“試問天下至重者莫若君父。大丈夫作事,焉有棄正道,願歸邪黨的道理?”(第一百十九回)其實話是不錯的,無論任何時代,“為國效力”都是喊得最響最光輝最神聖最沾染不得任何塵埃的口號、理想抱負或行動,甚至我們可以在《射雕英雄傳》中發現郭靖對成吉思汗說過的似此內容的話。這如今對於我們來說,亦是正道,是不二王道。然而,放到他們身上就錯了,因為他們的國是君,是朝廷,他們的國的本質是地主階級維護統治利益的工具,是壓迫人民封建落後的工具。這就是極端落後的了。事實上,他們無法參政議政,隻是憑著自己的俠肝義膽、一腔為國效力的熱血,為國除佞黨奸臣。這麽說來,他們也已經成為了朝廷維護統治的工具。淪為工具的工具不是落後的麽,不是錯誤的麽?或者說,他們又是俠客義士的覺醒者,已經知道自己的微薄之力,行俠尚義,是永遠不可能鏟除世間一切不平的,於是他們選擇了一條他們唯一能夠到達的明智的路,為朝廷效力,可以說他們別無選擇,因為他們是覺醒者。從悲觀的角度來看,覺醒付出的代價就是他們背離了最初的俠義之道,因為從他們效忠於朝廷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加入了壓迫人民的封建統治階級的行列,一旦站錯隊了,怎樣的正確的急公好義除暴安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見義勇為舍身助人行為都不是屬於他們原來的自己的了,都會插上朝廷官員的簽子。但是,不要因為這樣就對我們的南北雙俠、陷空島五義士失望啦,因為他們的行為放在那個時期是極正統正確以及要褒揚的,雖然我們期待那種對著天上掉下來的烏紗帽正眼也不看,“切”一聲就拂袖離去,放浪無羈天馬行空,將生命的自由完全揮灑在除暴安良為人民服務的白山黑水之間的俠士,但是學過太平天國運動以後,我們沒準又會說,這些人隻顧自己瀟灑,自私落後,不知道為國效力,典型的小農劣根性。
好的,那就來看看我們親愛的三俠五義們如何在那個時代“拒絕徹底墮落”的吧。挑兩個典型人物,兩個三俠五義永遠的話題(其實我後文還要再說的):展昭和白玉堂。先來說展昭,這孩子有點虛偽,其實。看很多人寫的書評時都說展昭有奴才相,最典型的例證就是“有一回描寫他在皇宮的耀武樓前表演武藝,每表演一段,就向皇帝叩頭,一連叩了六次。後聽皇帝無意中說了一句‘這哪裏是個人,分明是聯的禦貓一般’,便立即謝恩不已。一個“好漢”,甘心用‘禦貓’作自己的綽號,實在叫人看了不舒服。有人說,作者這番描寫,是在揭露展昭甘心充當皇帝爪牙,因為貓有利爪。但我看不出來,相反,我隻覺得作者是歌頌展昭的。”(《加強圖書指導》)補充一下,“有一回”指的是第二十二回,下麵來發表看法:這可把展昭冤枉死了!首先來說叩頭次數,我數了,穿插在表演之間總共五次,還有一次是在場的人都叩頭了,聯引見他的包相都叩頭了,他展昭算老幾啊,還不恭恭敬敬地跟著叩,所以說沒有刻意叩那麽多次啦;再說他謝恩,他再猖狂也不能在皇帝麵前擺架子不接受吧;再說甘心用‘禦貓’作自己的綽號,在第二十九回裏展昭曾對丁兆惠說:“兄台再休提那封職。小弟其實不願意。似乎你我弟兄疏散慣了,尋山覓水,何等的瀟灑。今一旦為官羈絆,反覺心中不能暢快,實實出於不得已也。”可見他也沒有如此徹底的心甘情願肝腦塗地,另有的那別人一說,都快跟絕大多數紅學研究者一樣根據一點皮毛杜撰出了整個人樣,石玉昆還沒有那麽天才用那麽多隱晦,當然了,這是個人認為,因此這句話可以直接忽略。總的來說,展昭挺驕傲天子抬愛,又挺不甘心從此斷送了那個人民立場上的疏散瀟灑,所以一邊這樣,一邊又那樣,隻能說這孩子有時候挺虛偽,但是千萬別說他一身奴氣。下麵來說說白玉堂,白玉堂就比展昭真,全是因為他那個小孩子傲脾氣,連哄帶激的就被蔣平忽悠上賊船了,多可愛,“好病夫!你把白某看作何等樣人?慢說是開封府,就是刀山箭林,也是要走走的。”白玉堂在這邊氣不過,蔣平在那邊笑嘻嘻的看他進套,玉堂進了套倒也不埋怨什麽上了四哥的當以後不是自由身,這就是真性情,願賭服輸。不過要說展昭也冤,被拉來和白玉堂作比較,因為白玉堂這直腸子牛脾氣壓根就沒把朝廷放在眼裏,該幹啥還幹啥,所以沒必要說什麽為官羈絆。所以說我們的俠客們雖然覺醒的太早又沒有反抗精神,但終歸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麽陳腐。但是不管各路英雄們是怎麽連哄帶騙上了朝廷的賊船,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他們的結果都是身上印著朝廷印的俠士,他們已經不是一般江湖草莽,是朝廷可以接受利用的官用草莽。
統領這些官用草莽的是大家再熟悉不過的包拯包文正包青天星主包大人,拋除俠客本身的覺悟高,這位“丹心耿耿衝霄漢,黑麵沉沉鎮鬼神”的包大人也絕對是他們一上了朝廷的賊船便沒有再下來的原因之一,蔣平忽悠白玉堂的時候誇讚包公“那一番赤膽忠心為國為民一派的正氣”,想是吐露的也是自己和多數俠士的心聲。他們因為大人受妖道魘魔昏迷不醒而“熬了幾夜未能安眠”、“各各愁煩焦躁,誰還拿飯當事呢!不過是喝幾杯悶酒而已。”這裏我不想說這是落後的“忠於一人一姓”的做法,隻想誇讚這些好漢們,真英雄!他們不僅愛戴包大人敬畏包大人,更把包相作知己伯樂一樣惺惺相惜。在這種值得誇讚的真性情中,就順水推舟潛移默化的構建出了一種俠士與清官的和諧。縱然有清官統率俠士的尊卑體現,卻是在暗裏,在俠士們崇敬的心裏,明中,兩者的關係於是大人在皇上麵前的力薦力保,俠士們的敬仰尊重。這又是雙贏的舉動,既不得罪那些渴望俠客不屈於官府的百姓,又迎合了清朝在岌岌可危的此時整肅綱紀,加強文化專製愈發強調統治力量和皇權無上的要求。無論是出於除暴安良的公義,還是自身的私念,展昭殺龐太師家的妖道,四義士盜銀,白玉堂殺郭安,都已經介入了朝廷統治階級內部的紛爭。在包大人的統領下,一腔為民熱血抱天下不平之事的慫恿下,智除馬朝賢,鬥爭襄陽王,都已經上升到了為鞏固皇權而鬥爭的層次(二人都有謀反之心)。加上俠客投官的第三點明君執政:包拯私斬皮熊卻不責怪,龐太師屢次陷害包拯都堅定不移地相信包拯,讚揚五義,白玉堂在皇宮殺人題詩不動怒反而讚賞“此人雖是暗昧。他卻秉公除奸,行俠作義,卻也是個好人。”等等,無不體現了宋仁宗明辨是非體恤臣子。三點綜合,明君當政,諍臣輔政,俠士助政,多麽不可辯駁的資源優化配置。因此俠士為官所用更加是不可否認的正確,忠君的正統傾向表露無疑,對於文化專製政策的完美實踐叫人不得不讚歎。
然而光是在政策上取悅政府是不夠的,在朝廷不毀不禁的基礎能夠吸引更多的普通老百姓——創收的來源,才是最重要的。首先,“文化專製”和“商業媚俗”不衝突,像我前麵說的,這部書做到了雙贏,俠客沒有受到任何官府的控製,他們行俠尚義,“天下人管天下事”,他們雖然人是朝廷的人,但是從積極的角度看他們的鬥爭對象依然是人民的仇人而不是人民,不像晚清的其他公案小說中如黃天霸,出身綠林,投向統治者後反過來去鎮壓其他好漢和農民起義,與人民骨子裏對立了起來,就這一點,吳小如認為便是本書“反映的積極意義”(《古典小說漫稿》)管你是什麽身份,是不是工具的工具,隻要你依然是你的性子,隻要你的依然留存著行俠尚義的魂,隻要你的心依然為為不平的事不安於胸腔,百姓就喜歡,所以三俠五義是不是朝廷人對百姓的好惡影響不大。再說清官,其實不必說,不管是什麽時代,他在哪個階級都永遠受人愛戴,尤其是在對法製基本沒什麽盼頭的古代,清官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見著了美顛了還來不及怎麽回去抵抗呢?再加上一個明君,僅這取悅朝廷的三點《三俠五義》便可謂是百姓無數次魂牽夢縈的大同了,我們再來考慮以下當時清朝腐朽衰歇的樣子,清官?算了吧,不倒賣大煙貪汙腐敗的屈指可數,國家遭了侵略條約一個接一個,苛稅賠款外商收購農副土特產,日子過著都艱難,還敢奢談什麽大同?白日做夢。然而《三俠五義》卻圓了大家的夢,親眼看見自己的夢誰不高興,他火是必然的。既然說到明君,有一個地方不得不提,我人認為也應該是這部書進步性體現的另一個重要地方:第四十九(金殿試藝三鼠封官 佛門遞呈雙烏告狀)一回,天子要觀三義的看家本領,叫翻江鼠蔣平跳到水裏去捉他的金蟾,蔣平長久不上來,天子暗說:“是他捉不住金蟾,畏罪自溺死了罷?這是怎麽說!朕為一蟾,要人一命,豈是為君的道理!”,“正在著急,忽見水中咕嘟嘟翻起泡來。此泡一翻,連眾人俱各猜疑了,這必是沉了底兒了。仁宗好生難受。”在視生命如草芥的古代,這樣一句珍視別人生命的話絕對是很有進步性的,再次撇開文化專製中的明君渲染,此話雖然完全不能與陳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同日而語,但是相信這句話在綱紀混亂,草菅人命蒙冤受辱迭出不窮的中晚清時期,那些街頭巷尾聽評書的受慣了壓迫的百姓聽來,定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下麵引入第二條主導思想:福善禍淫,報應昭彰。
這無可厚非的成為促成本書正統的另一原因,因為這一條思想是絕對的帶有封建色彩,整部書出現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義士們尤其是白玉堂威唬壞人提到頻率極高的“你嚷就是一刀”自動忽略,此處不做深議)這句話旁白說過俠士們說過小偷小摸的人也說過,可見在人們的思想中是多麽的根深蒂固,可見市井百姓們將會對這個思想多麽熟悉多麽接受多麽看成生活的一部分,或者說,他們又很期待,即使對這個因果報應的思想產生過輕微的動搖,相信可愛的古人們也會一樣阿Q似的強迫自己去相信,為什麽呢?再來看看他們生活的清朝中後期社會:專製製度下有民主麽?沒有。有法製麽?問題很荒謬。沒有民主沒有法製的社會該怎麽辦呢?靠清官。清官多麽?顯然沒有貪官苛吏多。當例律成為空文,豺狼當道,屈打成招成為司空見慣的現象,人民在封建重壓下忍受再忍受,除了少部分的風雲人物起兵造反外,絕大部分的人隻能尋求精神上的慰藉: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多行不義必自斃… …於是,小說的另一主線再次滿足了群眾的胃口。為什麽說這些我們現在也在提的東西是帶有封建迷信色彩的體現正統思想的呢,下麵就本書來好好說一說。
一處極典型的迷信的善有善報出現在第二回(奎星兆夢忠良降生 雷部宣威狐狸避難),但看標題就知道包拯出生就不尋常,這裏不重點說了,重點是後一句。講的是這樣一件事:包拯小時候,一天在外放牛,忽然雷電交加知道必有大雨就急忙躲進破廟中,接著“得忽喇喇霹靂一聲,風雨驟至”,小包三就突然被一個滿麵羞容雷怕得緊的女子抱住,他知道女子害怕,就“索性將衣服展開,遮護女子”,後來雷聲漸小,等到雨過天晴的時候就不見了女子。接著幸事就接連發生,第一次他二嫂給了他個油餅吃,他突然手顫,把油餅掉在地上,後來才知道上麵有劇毒,第二次被二嫂騙到井底,竟然奇跡般地走了出來,第三次稀裏糊塗給一個小姐除妖,沒想到他人一到小姐病就好了,兩人喜結姻緣。後來狐仙留了個字帖雲::“避劫山中受大恩,欺心毒餅落於塵。尋釵井底將君救,三次相酬結好姻。”有很多材料上都說“作品的前半部充滿了鬼神顯靈托兆或因果報應之類的迷信情節。”其實諸以上內容的小段子書中還有很多,單列出來這一條是因為它典型,結對純粹的善有善報知恩報恩,讀起來心裏多舒服,如果不談他的迷信落後的話,我是很喜歡這段小故事的,除此外還有一個是講張趙王馬一天晚上突然見了個紅衣女子進了個廟裏,認為大晚上的必有蹊蹺,誰知跟進去卻找她沒找到,找到了個被廟裏惡道綁了預備圖財害命的人,幾個人稀裏嘩啦除了惡道,由搜至旁院菩薩殿,才發現殿內佛像身披紅袍,原來是菩薩顯靈指引救人(第八回)。還有一個有關菩薩的,是在第七十一回(楊芳懷忠彼此見禮 繼祖盡孝母子相逢),在船上雇用幫閑的楊芳放了被惡船家劫了的倪氏娘子,接著歪身就睡了,“剛然睡下,覺得耳畔有人喚道:‘你還不走,等待何時?’”,醒來以後發現沒有人,他受此一點才猛然意識到放走婦人自己也趕緊離開才方為上策,然後啥也沒拿就跑了。這三個小故事都是我極喜歡的,因為它們是很純很善的思維,讀了讓人相信做過善事就一定有好的回報,當你遭遇不公正時,總有上天的庇佑讓你幸免於難,多好,連我這種現代社會的人都樂意懷著一顆單純善良的心去相信,更何況是當時社會亂得一塌糊塗的古人呢。
此外還有一些迷信的東西就沒有一上這麽有意思了,比如說在第一回中強調真天子百靈相助中提到,劉妃將狸貓換太子後,將太子交與寇珠令她殺死,寇珠不忍,恰好陳公公走過來,寇就要把太子交給陳,可是太子啼哭,二人暗暗禱告,祝讚完畢,哭聲頓止。多明顯又是利用封建迷信強調天子君權神受,不同於一般人,進行對民眾的毒化教育,對朝廷的拉攏腐蝕,不過說過了,這些內容已經不是強加的而是《三俠五義》自己的血肉,也就是說這是作者很樂意添加讚揚的,又是很正統忠君,不錯吧。此外體現昭彰報應的迷信色彩的故事還有很多,如皇帝夢清官,包公正是夢中人;李娘娘難滿,楊忠被寇珠附身訴冤情;包公的馬友三不走,其中一個就是見冤魂不走;龐太師找妖道害包公,使他魂魄箍在木頭人上,展昭殺妖道,歇包公魂魄歸來;此外還有仙枕示夢、黑驢引路、烏鴉鳴冤、金蟬小姐還魂等等,不做細表了,隻想說明除了俠義之道,由於時代的限製,加上媚俗的傾向,迷信色彩和封建道德是小說完全擺脫不開的。
未完
[評論]《三俠五義》正統的俠義公案小說
本文內容已被 [ 人間HYDE ] 在 2007-08-16 05:54:46 編輯過。如有問題,請報告版主或論壇管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