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文論]看張[張愛玲《鬱金香》書評]

[書評文論]看張[張愛玲《鬱金香》書評]


作者：頓河青鳥 提交日期：2007-8-2 14:43:00

　　在新書上架比螞蟻搬家還熱騰的當下，購書是一筆大買賣，得慎之又慎。談到大陸的書價，我的一位長在台灣求學於斯坦福的朋友曾用“便宜到難以想象”來形容，這也難怪，他以前待過的地方隨便一本書也需人民幣100塊上下，品相好的還得更高，跳出各種經濟因素的左右不談，書價真不是越低越好，不為稻粱謀的作者是少數，版費減了，誰還有心思像銀匠那樣細細的打造作品。多數人還有一種心理，便宜的東西慣常都是次品，路邊攤上淘到的衣裳頂多隻穿一兩回，就送人或壓在箱櫃底了，區區幾十塊的貨，不覺的可惜，很輕易就得到的書籍很難不被束之高閣，遭煙熏塵染，有些僅被翻了個序言。
　　
　　也不能無法無天的高，一本好書，定價比普通的稍貴一點，興許就真高貴了，比如前日入的《鬱金香》（張愛玲著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定價29.8元），當當送的貨，打完折扣添上車馬費合計22.9，還是有點讓人股顫，這是沒來由的，卻也不是故作姿態，上周六在光合作用書房選的《重點所在》（蘇珊.桑塔格著. 上海譯文出版社，28元）和《贖罪》（伊恩·麥克尤恩著 上海譯文出版社 29元）可都是明碼實價不打折扣的，想來我是故意忘掉節省下來的六塊一毛錢，有些朋友買回打折的耐克鞋也總是忘記告訴別人自己省下來的那一部分，不同的是，前者讓自己肉疼是為了用功閱讀，後者有點撿便宜賣乖。似乎我已經得了三分張氏的刻薄。言歸正傳，還是談談張的《鬱金香》。
　　
　　對“鬱金香”這個詞眼談不上有好感，讀初二的年紀，有過一本同名的英漢對照縮水版的小冊子，百來頁，大仲馬著，有他的骨架，但血肉盡失，體會不到閱讀的快感，真想以殺威棒招呼操刀的編輯，從此對這種荷蘭花和大仲馬格外敏感，這也是帶著功利心讀書付出的代價。十多年後的今天，張愛玲的《鬱金香》卻消了這塊心病。書的裝禎功不可沒，是張氏在大陸的所有作品中賣相最為考究的，深灰色繁複花紋點綴的封皮，褪掉一層，現出象牙白的硬質封皮，朱紅內頁，儒秀的張體字浮現在書脊上，極配張的風格，難得這樣的用心。然而份量有些足，捧讀時手腕會提早酸軟，但也許會更深刻的體會“手倦拋書午夢長”的蘊藉，可以用來消夏。趙明叔常雲：“薄薄酒，勝茶湯；醜醜婦，勝空房。”，雖淡泊，也是自我寬慰，如果有如花美眷，誰還會選擇鍾無鹽，沒道理啊，也道出了書衣的緊要。進一步講，書衣或許比品質更重要。對書籍裝禎產生興趣的，可以找《葉雨書衣》（範用著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39元）一覽。
　　
　　我對張愛玲的作品一向不很癡迷，跟性別性情都有關係，在張氏流行風一陣一陣襲來時，手頭還是存了她的兩冊書，《傾城之戀》（張愛玲著，花城出版社，11 元）跟一本盜版的《張愛玲全集》，浪漫主義理想主義疊加的學生時代，對她的世故和冷眼不堪容忍，心裏清楚她是中國傳統小說如假包換的接班人，跟蘭陵笑笑生曹雪芹他們在一個飯桌上，餘華格非莫言這些新派是在西餐廳裏的另一桌，明知近代文學史是繞不開這個上海女子的，但兩本書不等翻完就送人了。張氏佚作《鬱金香》、複原的《小艾》、1952年之後在大陸未露臉的幾個中短篇、即將被李安搬上銀幕的《色，戒》都不足以讓我萌生掏荷包買這書的衝動，恰恰是這典雅的書衣，還有我在網上讀過半截的中篇《同學少年都不賤》，讓我下了決斷。這裏麵有一筆帳，單行本的《同學少年都不賤》是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的，2004年上架，我知曉的也還算早，卻沒有入，一來是對張的發怵，二來是那書也才兩百頁出頭，字大行稀，定價卻不便宜，20元的高價，平均一頁一元。目前的《鬱金香》收錄了《同學少年都不賤》，469個頁碼，性價比之高顯而易見。有人或許要說，書和一般商品不同，萬萬不能這樣做比較，是很勢利眼的。我倒認為這是頭腦清醒跟上經濟社會步子的一大特征。
　　
　　《同學少年都不賤》，我很喜歡，不留戀細節，但又不放過細節，一般的漁人是滿世界撒網，魚蟹蝦米一股腦都打撈上來，段位高的漁人則是另一種狀態，不著急撒網，扣一頂草帽、叼根紙煙、眯縫著眼打量水麵，觀察魚群來臨前的征兆，胸有大魚了，這才丟手撒網，又準又很。這樣的漁民大抵都是從時間碎屑裏摸爬滾打著站起來的，幾乎都是有些年齡的人，張愛玲是在稿紙間打漁，這個小說是張五十八歲的時候完成的，筋瘦老道不難想像。語言幹淨，用詞活泛，多短句，無水分，不誇張地說，刪減一句都困難，與早期的作品一對照，高下立見，用她在《同學少年都不賤》末尾的話來講，“那雲泥之感還是當頭一棒。”，更別提跟現代某些靠腎上腺素催生的小說來比。
　　
　　張氏的筆端還是很刺人，冷不丁的就拿針刺你一下，讓人心頭一涼，又期待下次被刺的快意，拿《天龍八部》天山童姥的暗器生死符打比方更貼切，因那種冷意與精致，“我這生死符，乃是一片圓圓的薄冰。”現在不稱張的銳利為“尖刻”，香港邁克下的評語更客觀，“張從不理會性別政治正不正確，但求一針見血。”，與其說她留戀煙火氣描摹世態，倒不如說她是個舉針到處刺氣球玩的調皮孩子，好大一個氣球，針一碰，就炸開花了，她單是為了聽那砰的一聲響，別的顧不了。這次讀她竟嗅到了幽默的氣息，在那一代作家的書中這是稀罕物，林語堂算一個，他的幽默是歐美式的，譯介國外作品太多的緣故，雖然林放低身段湊在我們耳邊說笑話，也隻是看著他開懷我們才樂嗬的，中間始終有張膜。張的幽默是不動生色的冷笑，挖苦似的，在唇邊眼角不多作逗留，潛不下心來就很容易錯過。挖苦人算不得厚道，但也強過人前禮智信，背後踹罵唾，況且還能博自己和看客們一樂。當然這是我的一些看法，不可較真。
　　
　　新書《鬱金香》共十三篇小說、四篇長短不一的隨筆，我僅讀完《同學》一文就動筆。上麵所寫權作書評，否則還真沒法歸類，恐怕又有人會嗤笑，“書還沒讀完，就猴急著寫評論！太不嚴謹了。”非得等到離了婚才有資格說婚姻的妙處嗎？終生“合夥營業”的夫妻難道就體會不來一星半點的幸福感？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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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複： [書評文論]看張[張愛玲《鬱金香》書評]: 謝分享. -開心豆豆- ♀ (0 bytes) () 08/08/2007 postreply 11:05:22

• 很同意你分桌的看法，餘華和格非應是一桌，格非還在寫嗎？ -yuli- ♀ (0 bytes) () 08/10/2007 postreply 07:3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