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枯荷·中國
【親情篇】
這個冬夜,我仿佛已經聞到了花的香,那些被冬埋藏了一季的熱情,就要迸發。
總在光陰走遠後,才驚覺一些錯過的日子,生命不斷的累積,又不斷的遺失,一條歲月的河流承載了多少的快樂與憂傷,誰能掬水在手,而不讓它從縫隙中流失,那些挽不住的幸福,那些回不來的痛苦,在這些交錯中,我們義無返顧的前行,隻能前行。
花不知道會在哪個掩藏的夜驟然開放第一朵新蕊,散發第一縷的芬芳,心中虔誠的期盼總會在不經意的刹那,讓你淚流滿麵。
就如這個夜晚裏,我獨自的斟上一杯酒醉去,讓故鄉入我夢來,我恍惚看見了那金燦燦的油菜花,看見了在油菜花中行走的人,那是誰?背有些微僂卻依舊倔強的挺立,頭發已經花白卻不肯有半絲的脫落,褶皺的紋路裏寫滿了滄桑,卻把深深淺淺的幸福填充。
誰懷抱著一個孩子綻開著笑容,誰手拿著撥浪鼓在逗她開心。奶奶,一聲呼喊在這個真切的夢中回蕩,如果一滴淚水會驚了這一場的夢,那就讓這滴淚水永遠滾動在心裏。
他鄉的風會驅散一些回憶,把她們風幹成那牆上掛著的花束,日子如何的去消磨她曾嬌豔的花顏,卻在你深情的呼吸間有暗香浸潤。
炊煙升起了,嫋嫋中,一隻雀飛過,銜著誰家的扁豆,把它們丟放在沸騰的鍋裏。誰攪動著鍋裏的水,添加著灶裏的柴,哪陣風在莫名的吹過,火花迸出,在空中化成灰燼,熏了她昏花的眼睛,淚花在眼眶中打轉,卻無論如何也不肯落下,我想把手伸出,為她拂去那吹入眼眸中的灰粒,卻怕灰粒未曾拂去,她卻再回不到夢裏。
一朵清麗的桃花開放在春風裏,誰在織布機前為我穿梭著花衣,誰把桃花搖落,讓那萬千緋紅流動在編織的布裏,一片片,一朵朵,帶著綠葉,帶著露水,讓春光遊走在年少燦爛的回憶裏。
誰家的春蠶在唧唧的咀嚼著新嫩的桑葉,誰家的小花狗在追打著那些四處亂飛才出窩的小雞,誰忙碌的身影在花影樹影中恍惚了我的夢,誰蒼老的聲音在豬圈牛棚裏吆喝著我幼年的情。我多想為她撣去一身的倦塵,多想為她洗去滿麵的風霜,多想為她捶捶已經彎曲的背脊,多想為她揉揉快直不起的腰身。
竹林外的溪水裏,一條條躍出水麵的魚,誰用竹簍把它們打撈,誰把所有的骨刺剔除,把最鮮的肉喂到我的嘴裏。至今是否還有一根骨刺哽在喉間,是否還會在陰雨綿綿中隱隱的疼起。
每個星星眨著眼的夜裏,那張古老的大花床上,誰為我講那些仙女下凡塵的故事,誰在春雷陣陣中把我的頭埋在她溫柔的懷裏。蚊帳裏,總有一些錦袋在散發著讓人沉醉過去的的花香,蚊帳外,又是誰把艾草的幽香一次次彌漫。
竹簾層層,竹影曳曳,在被歲月一次次分割的記憶中,誰總回映在我一些柔軟的夢裏。
夜是如此的靜,靜得不忍擾了我此時的夢,夢如湖水上飄著的花,美得絢了我冬的夜。
可是快樂如痛苦一樣會被歲月的河流悄悄的帶走,一座新墳在我還未成年就立在了故鄉老屋後的竹林裏。如今墳已是舊墳,為何回憶還會如此的新?
為何總是有些的愛不能在一些生命的成長中永遠的相隨,為何總是有些人還在你不曾懂事的時候永遠的離去。
有多少的愛永遠不可能重來,有多少的人永遠在惆悵中回味,回味曾經生命中最真切的愛,回味那些再也回報不了的情。
指間年華簌簌的滑落,心間回憶嫋娜的升起。故鄉的田野還會在春天綠去,我的憂傷還會蔓延四季。我站不成那舊墳旁的一根翠竹,卻可以在今後的年年歲歲裏把你一次次夢回。
今夜,酒的醇香和著花的清香在我的回憶裏交錯,我隻願做一個夢的孩子。
【愛情篇】
一把鑰匙本已經丟失了很久,卻不知道何時又握在了手心,該怎樣去把那閣樓上記憶的箱子開啟,總怕從那裏湧出的不是帶著露水的鮮花,而是將我吞噬湮沒的潮汐。
如果愛情是一朵盛開絢麗的花朵,那麽花朵衰敗後,那隻曾流連蕊心的蝴蝶會飛向哪裏?
把枯萎的花朵從塵埃中拾回,珍藏在我為你寫的日記裏,紙張與花朵一起老去,為何我的記憶沒有一起老去?
一場戀愛沒有走向婚姻,如同一場電影結束,我重新回到現實裏。承諾和等待是否可以和生命一起終老,在我們彼此轉身的刹那才知諾言是虛。
一隻燭燃燒到最後才知道成灰的是自己,一隻箭脫弦後才知道旅程裏隻有風同行。
窗外,誰家的男孩把那舊日的歌聲一次次傳送,“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以及冬天的落陽,憂鬱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經無知地那麽想……”
它就這樣恣意的在我小屋中遊蕩,這樣的讓我無處躲藏。多少年,把它丟棄在記憶的一角,從來不肯去撣落覆蓋在它上麵那厚厚的塵埃。我怕觸摸到的不是舊日的歌,而是劃在心上的痕。
人海蒼茫,總以為有些人再不會相遇。一個地方我來來往往走了三年,在轉身離開的瞬間才撞上了也是前來告別的你,這一撞多象曾經的那一腳,大學第一年的新年舞會,是你踩了我,還是我踩了你,已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腳踩進了一個情竇初開少女的夢,踩進了一個少女的初戀裏。一個日子不少的三年裏,足跡重合了無數次,卻沒有一次是剛剛好,不是你早一步,就是我晚一步。
我們就是這樣前腳搭不上後腳,後腳邁不過前腳。你再不是那為我湖邊彈奏吉他的少年,風霜竟在你的臉刻畫了如此深的痕,清澈的眼眸中是多少的滄海桑田,你的老去,我才驚覺我的紅顏不再,那個一被你攬在懷中小臉就紅得一塌糊塗的女孩竟是前塵的夢裏。
注定今生的緣分隻是彼此的遙望,如今天當你的身影在街道的那邊一閃而過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們今生再無擦肩的緣分。手中的花跌落在地,一陣風吹去了滑落腮邊的淚。
恍惚間想起你的那句話:有次在商場看見一個人真的很象你,當我走近的時候,她卻從我眼前憑空消失。你說那種痛,我無從感覺。我隻是淡淡的笑,我捧不出我那顆刻滿傷痕的心,我連抬抬手讓你看一眼那腕上傷痕的勇氣都沒有。
曾經想為什麽有些轉身一去就是十年,十年後的重逢為何沒有十年夢幻中驚喜。也許歲月帶走了所有年少的激情,我們在十年的行走中背負了越來越多的東西,重得我們挪不動一雙腳挨著彼此更近一點,重得我們伸不出手,回味十年前那雙手上的餘溫
十年任由你的影子踩踏著我百孔千瘡的回憶,在每個陰雨綿綿的夜晚任由腕間的舊痕隱隱作痛,如蟻噬心。我以為,就這樣在裂痛中一點點的老去,直至麻木的精神再感覺不到半絲的疼。
坐在你的影子裏,懷想那些青蔥歲月的傷痕。我把記憶一點點撕碎,又一點點拚湊,卻怎麽都重合不到一個完整的你。
未名湖的沉澱裏不知道是否還留有你為我千萬次的彈唱,那些聽著你歌聲的魚兒是否還在那湖水中遊走,你把羅大佑的《童年》在我耳邊唱了一遍又一遍,說直到我聽得青絲染白,直到紅顏染霜。香山上我的一個踉蹌崴了腳,你從山頂一背就是山底,你說要這樣背著我直到我老的走也走不動,直到我們隻能坐在搖椅上相視而笑。
也或許年少太過輕狂,高傲不諳世事,在時空分隔中我們彼此一次次的錯過,我沒有早一步先別人進入你的世界,我永遠都是遲到者。你初戀情人的信攪碎了我所有未來的夢,我才知道愛情原來叫自私,原來眼睛裏真的揉不進一粒的沙子。聽不進你任何的解釋,也不再信你所有的諾言,我把決絕的背影留給了在烈日下暴曬的你。
那是一個蓮花盛開的季節,一抹又一抹少女的血染紅了一朵獨自開在角落的青蓮,以為生命就如我流過的一滴淚水落在荷葉田田的池塘裏便沒了蹤跡,再世,我隻做那池水之蓮。
以為所有的故事都如花落,在塵土煙水中遁了蹤跡。我沒有做成一朵蓮,我還在塵世中行走,在沒有理由的南轅北轍中奔波彷徨,在你的背影和故事中疊加新的故事新的人,可是始終我走不出那個蓮花盛開的季節,我走不出少女如夢的情懷。
我們的腳踏不進同一條河流,我們就這樣在紅塵輾轉中牽不到彼此的手,隻能潛伏在暗流裏追憶逝水流年。
其實愛情一直沒有變,隻是我們都變了,回憶不能延續曾經的愛,曾經的愛永遠停留在了曆史的塵封裏。
歌聲還在繼續,而我的回憶卻嘎然而止。牆角的花在春風中一樣還會開花,而我們卻再沒有延續的花期。往事在我的指間撞擊,驚覺回首我們都在故事裏。
【友情篇】
夢裏桃花可曾又謝了春紅?
沿著記憶的清溪,光著腳丫,踏著清澈的水流而上,綠砌苔香,紅橋水暖,魚兒雀躍著尾巴在我的手心舞蹈,蝴蝶顫動著翅膀在我的眉間飛過。
潺潺流淌的溪水,拍擊著卵石柔化成寂寞幽穀中悅耳琴音,承載著歲月的歡歌愁樂,蜿蜒到不知的盡頭。
新鮮的苔痕,青翠柔美,潤滑如絲的質感,宛如心底的那抹溫柔,腳底打滑,一個踉蹌我就要跌落在水中央,如二十一年前我們彼此在生命中的交錯,原本該被流水帶走的我,卻在刹那被你的小手從死神那裏一把搶奪了回來,你弱小的身軀卻順水而下,跌落在了開滿桃花的山穀裏,桃花凋零,落英繽紛,從此你依桃花為塚,以百鳥為鄰,在青山翠穀中沉睡,那麽,這樣在水中跌蕩沉浮,是否就能循著桃花的香痕,沿著你遠去的舊跡,在那個雲遮霞蓋的桃花林裏與你牽手,在一朵又一朵嫣紅的飛落中吟唱兒時的歌: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曾以為,我所有背誦的唐詩宋詞隻與你一個人聽,如今詩肥了相思,詞瘦了形容,那聽我淺唱的人又去了哪裏?
是誰的彈弓響徹雲霄驚飛了一群鳥雀,那花季少年爬在樹枝上的身影竟成了夢中的風景。你做的那把木頭左輪槍,連同你的嬉笑,我還收藏在箱底,在缺少快樂的日子裏把它們翻出,在我絕望的時候給予我繼續的勇氣。
你的笑靨總在第一朵桃花盛開的時候燦爛著劃過記憶的印痕,在一陣又一陣幽香中襲來你少年的氣息,讓我在窒息的城市中呼吸到生命的清新,在渾濁的暗流裏捕捉童話的純真。
你是我的童話,最絕望的眼眸中滑過你滴落在我心最深處的淚,我的生命裏有你生命的延續,那麽我怎可自私的關閉生命的門,就算在荒漠中行走,一樣會有你的甘泉在我的腳底穿行。
無邊細雨,飛花如夢,雨滴與落花在水麵激起一圈圈漣漪,春衫少年,在岸邊迎風而立,似一株桃花在盈盈而笑,敞開的雙臂擁抱不來一個岸上的你,滿懷的桃花卻印染了我的衣裙,紅了我蒼白著老去的容顏,風雨輕拂,馨香溢滿了山溪。
花終要逐流水,你終要從我的生命中如流星的隕落,消失在那桃之灼灼的山穀裏。山穀裏的桃花又開了二十季,而我夢中的桃花卻從來不曾凋零,在季季的思念如雨中俏麗著綻開,在月月的喜怒哀樂中燦爛著怒放,在日日的平仄起伏中淡然著飄香。
人的生命不若桃花,這個季節敗落,還會在下一個季節裏吐露新蕊,你靜美的身姿在風中如桃花一次次回旋,在我的心裏零落成永恒的詩行。陰陽相隔,隔不去我的思念如潮,歲月如流,流不去我的記憶成河。
那抹嫣紅,那抹新綠,總在春天鳥兒的婉轉啼鳴中順著春意而來。窗外的冬殘,窗內的春痕,心海裏的桃花謝了又開,春紅總在記憶中跳躍,守著我們的那片桃林,在清泉滑過的生命中天長地久。
等不及又一個桃花盛開的季節,我為你寫的第二十一篇文字已經在清溪淌過的夢裏謄寫在素箋之上。十四歲的少年,雋刻成我生命中不老的風景,那個十歲的少女卻已經走過了青澀年華,在生命的第三十一個年頭裏跋涉前行,時光帶走了許多的故事,唯一帶不走的就是落花香裏,澄波影外,你手拈桃花的微笑。
一襲衣香芳塵裏,紅蔫翠老怎堪禁,且把桃花與月依,一任相思到天明。寫滿心事的文字在花瓣的零落中繾綣,在清輝中翩舞,在暗香中浮動。如果生命可以如文字塗抹了重來,那麽我願意不停的把你書寫一遍又一遍,直至你攜我雙手奔跑在桃花如雲的山穀裏,哪怕水竭河枯,哪怕花衰草荒。
卻道是蠻箋萬疊,難寫微茫。下了眉頭,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