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裏江湖綽號的小遺憾

晚上睡覺前，我喜歡翻翻“水滸傳”或“三國演義”之類的名著，沒什麽目的，就是一種臨睡前的一種閱讀習慣而已。這兩部書實在是太熟了，所以，無所謂從哪裏看起，反正都一樣，翻到哪裏算哪裏。昨晚看的是“水滸傳”的第三十三回：“鎮三山大鬧青州道，霹靂火夜走瓦礫場”。看得入神之時，不免生出一些感慨來，就有了創作的欲望。

這個創作欲望是被黃信的江湖綽號“鎮三山”所激發的。說起水滸傳裏好漢們的江湖綽號，絕大多數都還是非常貼切的，如及時雨宋江、智多星吳用、豹子頭林衝、花和尚魯智深、黑旋風李逵、浪裏白條張順、混江龍李俊，基本上是綽號如其人，看到他們的江湖綽號，基本上就知道他們的大致性格，本領高低。 可以說，江湖綽號是“水滸傳”裏描述人的一種特殊方式，很生動。但畢竟梁山好漢有一百單八將，作者施耐庵也不是萬能的作家，不可能在每個好漢的江湖綽號上都麵麵俱到，被我這個業餘水平的讀者看出了幾個小小的遺憾。

第一個小遺憾就是上文說的“鎮三山”黃信，“水滸傳”裏的黃信的出場是這樣描述的：那個都監，姓黃，名信。為他本身武藝高強，威鎮青州，因此稱他為“鎮三山”。那青州地麵所管下有三座惡山：第一便是清風山，第二便是二龍山，第三便是桃花山。這三處都是強人草寇出沒的去處。黃信卻自誇要捉盡三山人馬，因此喚做“鎮三山”。

看到這段描述，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首先，我是笑作者施耐庵形容“黃信武藝高強，威震青州”，其實這並不是事實。在“水滸傳”裏，黃信的武功至多也隻能算是個二流水平，別的不說，最後的一百單八將排座次，黃信就沒有排入三十六員天罡星之列，盡管他在七十二員地煞星裏的排名還算比較靠前，但這就足以說明：論武功，黃信決非一流高手。其次，我是笑那黃信本人也沒有自知之明，自誇要捉盡三山人馬，因此喚做“鎮三山”。要知道，那三座惡山裏的好漢可都不是些等閑之輩！清風山上：錦毛虎燕順、矮腳虎王英、白麵郎君鄭天壽；二龍山上：花和尚魯智深、青麵獸楊誌、行者武鬆；桃花山上：打虎將李忠、小霸王周通。以上這一堆英雄好漢，沒有一人會賣黃信的帳！他憑什麽去“鎮三山”、威震青州？也就是他自己哄哄自己罷了。

果不其然，號稱“鎮三山”的黃信出場第一戰就留下了一個笑柄。當時，黃信正率領清風寨的軍士們押送宋江和花榮去青州，不料林子中跳出三個好漢來，一個穿青，一個穿綠，一個穿紅，都戴著一頂銷金萬字頭巾，各跨一口腰刀，又使一把樸刀，當住去路。中間是錦毛虎燕順，上首是矮腳虎王英，下首是白麵郎君鄭天壽。三個好漢大喝道：“來往的到此當住腳，留下三千兩買路黃金，任從過去！”黃信在馬上大喝道：“你們不得無禮！鎮三山在此！”三個好漢睜著眼，大喝道：“你便是‘鎮萬山’，也要三千兩買路黃金。沒時，不放你過去。”黃信說道：“我是上司取公事的都監，有甚麽買路錢與你！”那三個好漢笑道：“莫說你是上司一個都監，便是趙官家駕過，也要三千貫買路錢，若是沒有，且把公事人當在這裏，待你取錢來贖。”黃信大怒，罵道：“強賊怎敢如此無禮！”喝叫左右擂鼓鳴鑼。黃信拍馬舞劍，直奔燕順。三個好漢，一齊挺起樸刀來戰黃信。黃信見三個好漢都來並他，奮力在馬上鬥了十合，怎地當得他三個住？黃信怕他三個拿了，壞了名聲，隻得一騎馬，撲喇喇跑回舊路。三個頭領挺著樸刀趕將來。黃信哪裏顧得眾人，獨自飛馬奔回清風鎮去了。眾軍見黃信回馬時，已自發聲喊，撇了囚車，都四散走了。

這段描述，實在有趣！清風寨上那三個寨主的表現也確實可愛，他們壓根兒就沒聽說過什麽“鎮三山”，就算是聽黃信說了，也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沒點兒膽量，敢占山為王？而且這些家夥們打起仗來也不講規矩，三好漢挺起樸刀一哄而上，剛剛鬥了十個回合，就把大言不慚的“鎮三山”黃信殺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雖說這種以多打少的格鬥贏得有點兒不體麵，不過，誰叫黃信吹那麽大的牛呢？“鎮三山”，要把三座惡山上的好漢們一齊鎮壓，怎麽會連一座山上的三個好漢都鬥不過，這不是笑話嗎？說實話，也就是碰上清風寨這三位好漢，黃信還能勉強抵擋十回合，要是二龍山上那幾位爺下得山來的話，不要說三個打一個，就是魯智深、楊誌、武鬆三位寨主隨便一人，不消一會兒功夫，大名鼎鼎的“鎮三山”恐怕就會立刻被人家當場給鎮壓了。所以說，沒本事瞎吹牛是不行的，隻會給別人留下笑柄。

當然，“鎮三山”黃信也不是一點兒本事也沒有，他還不能是算水滸傳裏吹牛最離譜的一個。如果說以上三座惡山裏可能有一座山，能被黃信的武功所鎮壓下去的話，那應該就是桃花山了，山上的兩位寨主是打虎將李忠和小霸王周通，這兩位的武藝都比較差，在108將之中大概要排到八、九十位左右了，也就比那些隻有縛雞之力的神偷時遷們強點兒，基本上是處於敬陪末座的水準。以大名鼎鼎的“鎮三山”黃信的武功，收拾他們還是比較有把握的。

我的第二個小遺憾就是這李忠的綽號。說到這“打虎將”李忠，那簡直是一個比黃信更大的牛皮大王。李忠這小子的武藝非常平庸，且不說他從未打死過任何老虎，他這一生見沒見過老虎還是一個問題呢？他原本是個打把式賣藝、走江湖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閑漢，是“九紋龍”史進的開山師傅，後來，連史進的功夫都比他原先的師傅李忠強，不知怎麽搞的，作者施耐庵居然給他這麽個“二吊子”功夫的家夥，冠以“打虎將”的江湖綽號，實在是太名不副實了。事實上，在水滸傳的英雄人物裏，打死過老虎的隻有兩人，一個是武鬆，景陽崗上赤手空拳打死猛虎一隻；還有就是李逵，他在回家接老娘的時候，也曾用樸刀殺死過四隻老虎，但李逵已經有了一個非常貼切的江湖綽號“黑旋風”了。但武鬆呢，武鬆的江湖綽號怎麽辦？

緊接著就是第三個遺憾了，應該說，這是一個比較大的遺憾。由於“打虎將”這個美名被冒牌的打虎將李忠弄走了，到後來真正的打虎英雄武鬆需要配江湖綽號的時候，就沒有名額了。作者就隻好胡亂給武鬆安一個“行者”的江湖綽號了事，我覺得：作者施耐庵在這個細節的描述手法上有點兒馬虎潦草的意思，沒有做到精益求精。這多半是因為李忠是水滸傳裏出場較早的人物，為了引起讀者對這個人物的關注，所以，作者迫不及待先給他冠以“打虎將”的美稱。

這樣做的直接後果是：景陽崗上真正的打虎英雄武鬆卻無法獲得與之相匹配的江湖綽號，而武鬆是一個怎樣的頂天立地的英雄啊！在“水滸傳”的第30回“血濺鴛鴦樓”裏。疾惡如仇的武鬆怒殺了張都監和蔣門神等人之後，豪氣雲天地在白粉壁上寫下八個大字：“殺人者，打虎武鬆也！”可見，武鬆本人也以打虎的英雄業績非常自豪。這麽一個以打虎而名揚四海的英雄人物，怎麽能這樣草率處理他的江湖綽號呢？若是由我來寫處理這個細節的話，我會把“打虎將”這個美稱留給真正的打虎英雄武鬆。而李忠嘛，可以給他安一個“打狗將”的江湖綽號嘛，反正他沿街賣狗皮膏藥，估計狗還是打死過一兩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