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晴天的燦爛像戰神一掃陰霾讓人從裏到外鬥誌勃勃生機盎然,那麽雨天則是一個善解人意的溫潤公子,輕輕地給天地萬物蒙了一層蘿賬,教你看不清說不穿,渾身都煥發著一層懶洋洋的嫵媚的詩意。
行者就是在這樣的雨天猝不及防的出現了。
他的樣貌說不上十分英俊,和中身材一身得益的白襯衫西褲,“好人家”的孩子似乎就該是長成這樣。一頭淺棕色的頭發隨意的撩在耳後,中和了麵部刀削一般的輪廓。特別之處就在他的眼睛,湛藍的眼珠在瞳孔處漸變成灰色,和人對視時仿佛一汪潭水,深不見底。
行者的麵試不出意料的順利。“他很合適!“麵試結束交換意見時麗貝卡斬釘截鐵的說,然後目光掃到秦書,賣麵子說:”書,你覺得呢?“ 秦書本來也沒什麽大意見,新鮮社會人沒有什麽職場經驗,隻要頭腦明白邏輯清晰就行。隻是秦書本能地覺得行者有一種同齡人身上少有的深沉感。隻是少年老成也不是什麽壞事,於是就附和著麗貝卡把人留下了。
接下來一周秦書忙的昏天黑地,而行者也周旋於團隊的花式培訓之中,兩人基本就沒太照麵。秦書略有歉意,有個十分鍾的空子就會拉著新人到樓下的星巴克去坐坐,吧啦吧啦談談天,略表領導的關心.。
這天秦書從一個會議轉戰到另一個會議,忙得連午飯都沒吃。更別說組裏還招了個新人這回事兒了。剛坐下就看到辦公桌上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不會有人想下毒害我把?“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自我否定了。喝吧,大不了一死,TNND,這日子也是生無可戀了。
秦書慷慨就義般的抿了一口,唔,醇香好像美人的手,立刻就把她炸了毛的刺給捋順了,十萬個毛孔說不出來的偎貼。中度烘焙的Blonde,不加糖隻加乳,完美!秦書心情大好,心裏不禁有點沾沾自喜起來:哈,這麽多年沒白忙,還是有人疼我的!
這時行者的頭像閃亮了起來。“怎麽樣,咖啡還熱嗎?“
是這小子!秦書一口咖啡差點兒就噴了。她暗暗掃了眼四周,還好大家都再奮力耕耘,似乎沒人注意到她的窘態。媽的,小子跟我玩兒這一手,難道是知道我吃軟不吃硬?馬屁拍的真溜啊。不知怎得,行者那一潭碧水般的眼睛在眼前浮現了一下。秦書整個人突然走了個神。
自此之後,每日下午一杯不加糖的咖啡總會在辦公桌上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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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種矛盾的生物。靜的久了就會想要折騰一下,而折騰的目的也許並不為了更明媚的事業,更美好的愛情,更熱烈的掌聲,更廣闊的視野,更美味的蛋糕。折騰,也許僅僅就是為了一點點的不一樣,一片刻的清醒,一刹那的感動,又或者,僅僅是為了證明存在。
秦書的公司也一樣,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叫人難以忽視的存在感。
因為和母親的對話,秦書有點兒喪喪的沒睡好覺。可就算她精神再不濟,一進公司第六感就明顯接收到了低氣壓。她目光掃過去,並沒有迎上誰的對視,整層樓很安靜,安靜的有點兒過頭了。果不其然,十點鍾大老板萊恩跟領導班子開會,言簡意賅,部門要重組了。
重組的本質就是重新洗牌,精簡機構。
秦書並不覺得意外,她所在的部門這幾年在萊恩的帶領下不斷壯大,就像千與千尋裏的無臉人一路開疆拓土,吞並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團隊。這裏麵就像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自然也就少不了那些個混的。萊恩看起來民主好說話,可他比誰都精,知道良莠不齊乃兵家大忌。所以這次的重組是箭在弦上。
麗貝卡,秦書,和其他兩個同事組成了核心團隊,將在一個星期內對整個部門進行麵試。然後就是殘酷的篩選。好像小時候玩的遊戲,當音樂停下來,沒搶到椅子的那個,對不起,你出局了。
當秦書和麗貝卡還有人事部門的同事一起製定好麵試方案,就快到下班的時間了。她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同事們都已經走的七七八八了,並沒有誰因為重組而刻意表現。她這才突然意識到:是呀,明天就是周末了。頓時一股倦意席卷了全身。走吧,回家吧,洗洗睡吧。
往停車場走的時候,遇見了行者。更準確的說,是行者在等她。
他白T牛仔的標配,斜背著一個帆布包,漫不經心地靠在門柱子上,眼裏有一汪若有若無的笑意。秦書覺得,夕陽裏的這一幅剪影,說不出來的舒服自在,心裏竟然有了一絲悵然若失的羨慕。
“你還好嗎?”行者的聲音低沉而溫暖。“周末有什麽計劃嗎?我準備去爬山,你有興趣嗎?”
秦書:。。。。。。
他這是要幹什麽?也許下個星期就要被裁了,他還有心思泡自己的頂頭上司?!眼下的小孩都是這麽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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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吹在臉上,並不像想象的溫柔,它仿佛一隻巨大的手,抽打著天地間一切沒被遮掩的物件。弱小的嫩枝在風中狂舞著好像是在反抗又似乎是在狂歡。初春的山林還有著仿佛嚴冬般的料峭肅殺,隻是植被們都不懼嚴寒地爆出了芽,嫩綠色這兒一片那兒片的點綴著灰褐色的大地,仿佛宣告說:春天,終究是來了。
秦書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仿佛隻要將自己填滿了山野間那淩冽的有著青草和漿果味兒的新鮮空氣,世上一切的陰霾就都不複存在了似的。一股在自然麵前既渺小又赤裸而原始的生命力讓她多日以來第一次體味到了真真實實的感動。
和行者一起來爬山果然是一個再正確不過的選擇。
更確切地說,她是跟行者,還有六七個並不認識的朋友們一起爬山。本來有的一種兩人間的曖昧感覺,隨著海拔升高慢慢就蕩然無存了。大部分時間秦書都是自己一個人行走,遠遠地能看到前麵隊友的影子,知道大家會走走停停地等她,心裏暖暖的。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們一行人終於到達了一個小的峰頂。坐下來休憩午餐的時候,秦書和行者自然而然坐到了一處。不知道是不因為受到了春天戶外的洗滌,一切都自然,坦蕩,秦書沒有察覺半點尷尬或者雜念。行者說了很多關於他自己和原生家庭的事。原來他酷愛哲學和表演,曾經客串過些小角色,也曾給電視劇配過音。不工作或者演出的時候,他會選擇旅行和運動,也會幫著父母改造舊屋。原來他們家還有一兩個樹屋在Air BnB上掛著。他說話的時候,眼裏會不自覺地散發出溫和沉靜的神采,藍灰色的眼睛仿佛融進了碧藍的晴空,見其忘憂。
年輕真好!秦書不禁感歎。她覺得行者就像一個巨大的盲盒,打開來,會給你一個又一個的驚喜。可問題是,要不要打開這個盒子,或者說,打開後會不會上癮?
讓秦書稍稍慶幸的是,她似乎是可以和行者成為單純的朋友的。雖然成年人之間的往來有很多並不那麽單純的欲望和目的,但就在當下,兩人似乎真的就是一對可以談天說地無所顧忌的朋友。無關年齡,無關膚色,也無關風月。
經過周末的放風,秦書滿血複活了。她馬不停蹄地投入了部門改組的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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