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歌……廣漢知青生活回憶】----( 39 )
“哎呀!你為什麽從廣漢回到成都後就從不給我打電話嘞?也沒有來看望過我,過年,過節也不見你捎封信來問候一聲呢?甚至還沒有等我向他作出解釋, 他就大聲叫喊發著嘮騷地說道。我真的不是如你所說的那樣, “其實,我早就想來拜訪你了。你看我今天不是就親臨貴舍來拜訪你了嗎?“他聽我這樣一說,他也禁不住咯咯的大笑了起來了。
我看見客廳的牆壁上掛著一張裝在一幅鑲上了金黃色花邊的像框裏他穿著西裝,打紅領帶在辦公室辦公的照片。當年他離退休還算有不短的18年時間,但他的頭發就已經出現白發了,看上去兩鬢有點斑白了,而且他額前還是翹起一綹亂蓬蓬的頭發。他的寬闊的臉龐,寬下巴,一雙具有敏銳洞察力的眼睛和發黃的臉色與從前一樣還是完全沒有什麽變化。
他年齡42歲,現在成都一家建築公司的辦公室當主任,負責管理工地上施工的2000多名工人。“你來得太突然了,我都來不及作充分準備,去買些好吃的東西來招待你.”他抱歉地說,“最近也沒有以前下鄉的同學來拜訪我。”我的夫人剛從西昌彝族少數民族地區周邊的農村進行巡回醫療服務半年才回來。
巡回途中她們醫療隊經過一些極度貧困地區,她親眼所見後感到 較為突出的情況是受災地區、高寒山區和民族地區困難群眾麵臨缺乏醫療服務,缺少藥物的形勢依然嚴峻。她感觸到我們應當 堅持公共醫療衛生資源向農村、中西部地區、貧困地區、邊疆地區、民族地區傾斜, 還應逐步向這些地區推廣建立應急巡回醫療救治隊伍,完善醫療救治體係,切實解決農民群眾大病醫療和因病致貧、因病返貧的問題。”
我改變了話題,問道,你現在身體還健康嗎?” “我因常年在辦公室裏工作,這讓我的身體已經長期處於亞健康狀態了。整天忙於應付公司日常工作的繁雜瑣事,現在已經沒時間玩乒乓球鍛煉身體了,“他又咯咯地笑著說道。”我太太最近禁止我飲酒了。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呢,為什麽她不準你在家飲酒了嘞?”我情不自禁地問道。他回答說:“我們公司有一位副書記平時就喜歡飲酒,有一天他到機場迎接客戶,因飲酒過度,突發心肌梗塞去世了,享年51歲。
我突然懷念地想起在我們在農村插隊落戶當知青度過的那段繁忙的收獲油菜籽, 小麥,水稻的農忙季節了。“還有沒有人跟我們的想法一樣想要去見識體驗一下我們曾經度過的那種不一樣的,更具教育意義的生活?”他大笑起來對我說: “現在年輕的一代隻想到過著舒適的生活。誰還會想到去經曆過去的那種艱苦的生活.
他們中的有些人在飛來的橫財誘惑下,成天都在打算如何才能賺大錢。現在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了。他們對現在與過去物質生活上的落差感受是很真實的。而且他們還對此並不諱言地說出來, 很多人都跟我說,舊生活都已經早就過去了,盡量不去回想過去,回憶過去是痛苦的.“
我感到有點淒涼悲傷。當我一回想起我們過去當知青度過的那段歲月,我就覺得它們是那樣的不可思議與坎坷,令人難忘,並感覺到我們曾經在農村度過的那段生活也可算是我們人生中的一段獨特經曆過的生活吧。
現在的孩子們,在文革之後,特別是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出生的孩子,他們在校接受的教育都遵循著這樣一種傳統的教育思路去發展,有些同學的家長須知日後反正都要送他們的子女出國留學,倒不如從中,小學時候開始就讓他們一直在歐美的國外學校寄宿讀書了。人們都覺得我們這一代人看問題的觀點,思想和嗜好頗有點奇怪,思維能力陳舊,僵化,已經不適應當今社會的發展了.
丁同學在他住家附近的街上的一家有名的老字號餐館預定了一桌宴席來款待我們。”今天中午我打算請你們到”蜀香園”去吃一頓便宴, 一來以表敬意,二來借此機會能與多年未見的親朋好友們好好聚聚。” -----丁同學熱情洋溢地對我說道.這家” 蜀香園”是久負盛名的.它是成都的一家有名的蓉城老字號餐館,它的門麵坐場也很講究,然而大師傅們所做的菜肴也是好得不能形容的好吃。
那天他也邀請了他以前同生產隊的知青舊友,現在是成都某一大學中文係教授秦XX,在丁同學的一聲號令下,於是乎我們一行人便被浩浩蕩蕩的隊伍所簇擁,向著”蜀香園”進軍.我們在大街上走著,走向一條繁華的街口.這條街,在右邊綿亙蜿蜒著商鋪和餐館,城市風情,曆曆可見.我們是在街的左邊人行道上走著的.
走不上十幾分鍾光景吧,已經到了餐館門口.我們隨丁同學走進餐館大廳正門,堂倌業已迎到短廊上,忙不迭地問候道,”各位來賓敬請光臨本餐館就餐!”他把我們引進後麵的雅間就餐,後麵臨走道的格式窗,窗簾高高掛在銅鉤上.這樣不管是什麽人,不管從帶有欄杆的短廊上走過來,從大廳窗外走進來,都可以觀賞到庭院內盛開的滿園芙蓉花,及花叢之下掩映著的一泓清澈的荷花池.
我們進了雅間,時間還早,但大廳就餐的顧客已經是人滿為患了.在雅間裏我們滿滿坐了一大圓桌,桌麵寬,湯匙大,充分體現著四川席麵的三大特色---麻,辣,鮮.不一會兒菜上桌了,大師傅精心烹飪的菜肴,其質量和味道是比上世紀70年代初我們當知青時進餐館吃的菜肴好得太多了。
給我們上桌了十多種正餐前開胃的冷盤下酒菜:用木本植物培植出的涼拌的色澤黝黑的四川香菇,切得如紙一樣薄的熏豬肉片,與碎幹辣椒和脆花生齊炒的雞肉丁,用芝麻油和四川漢源花椒涼拌的四川虎皮青椒。緊接著上桌了一係列的熱菜;油炸大蝦配搭西蘭花,清蒸全魚,香辣魷魚炒米飯,柔軟的香辣螃蟹和玉米濃湯及種類多樣的美味可口的抄手。
開懷暢飲香甜味淳的桂花酒後使大家此時談性正隆。坐在我左邊的丁同學轉過身來對我說:。 “我們過去經常被組織上教育要求憶苦思甜,” 他一口吞下了一隻蝦,接著說,“唉,現在當我們談起憶過去的苦時,我們的意思不是指解放前所受的苦了。我們指的是本世紀70年代所受的苦。
你還記得我當時實在是太貧窮了, 當你最初認識我的時候,我自己甚至連一隻手表都沒有?“我順口說道,我也沒有。他接著說:”當時也沒有人曾流露出一絲對生活糟糕的不滿情緒。
這時我插話說道:”你還可曾記得,有一天你粗心大意地丟失了你全家一個月的的大米定量供應的糧票。“當時我看見你臉都嚇得發白了,” “但是後來,我們都願意分擔你的困難, 大家把你丟失的那個月的糧票湊起來給你,讓你能設法順利度過那一道難關-----時值過年,幫助你從無米下鍋的困境中解脫出來。”
丁同學開始回憶起了那段往事,沉默了一會,接著便向我表示了感謝.他很感慨地說:”我心裏著實感謝著你們,你們對於我的關心,竟這樣周到. 既為我解決無米之炊的問題,又使我全家安度了一個快快樂樂的新年,難怪嗬,古人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了.聽到他講完這番話,我們大家都會心地笑了.
丁同學在席間展示了他在廣漢當知青時攝影的一些照片,其中有幾張生活情景的老照片,有兩三張一九六九年的舊曆大除夕我們鄰近生產隊的幾個知青在他住處聚餐時的照片.我記得那天他做了很多的菜來款待我們,大家酒喝得很多,我看見有一張是我自己舉杯向他敬酒祝福大家一起過舊曆年快樂時的留影.
當我看到這張照片時,二十多年前的往事生動清晰地呈現在眼前,頗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感覺.我曾勸丁同學可以利用一些閑暇的時間,動筆撰寫一些回憶自己的知青生活的文章,他說他有這個意思,但能否如願以償地寫出來卻沒有一定的把握.是的,這是誰也不敢替他打保票的事.不過我倒相信他是一定有能力寫出回憶他的下鄉知青生活文章來的.
他說退休之後才有空閑的時間來考慮從事寫作,而現在他雖說腦海裏已經萌生了寫作的願望,但考慮到自己目前的工作非常繁忙,暫時放棄了寫作。但他堅持說從事寫作是要靠甘於寂寞的人埋頭收集,整理資料,默默辛勤耕耘,艱苦地創作,來不得半點浮躁和虛誇才能成功的。
上麵記述的這些事是我在1992年夏天,出國 臨行前, 拜訪丁同學時,寫出的一段回憶.時間過得真是快,一轉眼二十多年就過去了.然而所寫的東西,現在讀起來就已經有荒疏之感覺了. 二十二年,世事滄桑,變化之大,恍如隔世;但在歲月的長河中,依然流淌著的,是人們對激情燃燒過的歲月的不盡思念,是對曆史命運與未來的不倦思考和探索。
...丁同學與他女朋友送我到車站進站口,他指著眼前的人流對我說:” 這若大的車站攢動著密密麻麻的人頭,給我一種莫名的倉促感。這人流湧動的車站,對我來說卻也好象空空如也。我們這一離別,不知咱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了 . 他用很失落的語氣說道.然後大家苦笑了起來.
我們就此分手了.我匆匆忙忙地隨著嘈雜的人群流入站台,拚命地擠入車內,上車後見站台上疏疏落落地沒有剩多少人了.我喘息著,提著行李找座位.車內已經坐滿了人,而且過道上還有站著的,我發現車廂裏已沒有座位了.我隻好回到車廂的聯結處,於車門附近找到一處尚且能容納我的空間,把行李放在地板上,權且把它當成一座位,便坐了上去.
不一會兒站台上開車鈴響了,列車員站在車門口大聲地向著車內的乘客們叫喊,請上車送客的同誌們,趕快請下車,列車馬上就要開車了.於是好些送客的人才依依不舍與親朋好友告別,匆匆忙忙地下車了.火車終究啟動開車了,沿著鐵軌向站外駛去.見鐵軌後麵的廣漢火車站漸漸離我遠去-----廣漢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