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妻 (續) **********

作者:  河蚌

守望

       七年之癢是婚姻中十分引人的話題，甚至還有人找出生理學上的依據。俺和領導婚了十一年，但其中有四年分居兩地，所以，算起來，俺們的七年，也是剛剛過去。其實生理上如何咱們不說，夫妻一起呆過多年，心理上出現問題是正常的，由相親相愛到相看兩厭，這個過程每個人都有，當夫妻開始說出“老夫老妻”時，其實就意味著審美疲勞已經出現。
       再美的花朵也有凋謝的時候，再深厚的愛情也有平淡的一天，俺曾經在公交車上癡癡地看著領導，認為她來到我身邊，是上帝犯下的最美麗的錯誤，發誓今生今世給她永遠的幸福。但美妙的感覺總是不能持久，當思戀變成廝守，世間的紛擾就會如泄如注地浸入到生活的空間。哲人說過，每一對夫妻都是不完美的組合，而這不完美，有可能持續一輩子，讓你覺得，也許上帝並不是犯錯誤，他隻是玩了個惡作劇。
       此時，也許能做的就是對婚姻的守望，記著曾經發下的誓言，用寬容的心去容納那所有的不快。許多人都認為俺是一個極傳統的男人，這一點，我不否認。當然，傳統有傳統的優點，比如在工作中，俺對著一個犯錯的男士，會指著鼻子臭罵，而對於女士，則常會微笑麵對，雖然這笑怎麽看都有些無奈。在我看來，女人任何的錯誤都是可以容忍的，問題的關鍵是不要給她們犯錯誤的機會，再直白點說，就是讓女人的背後，永遠站著一個保證她們犯不了大錯的男人。這點，工作如此，生活更如此。
       雖然婚姻是兩個人的事，但男人卻更要能擔當，男人生下來就是養家的，上帝把女人從男人身上摘出來隻是為了讓她們把男人的家當好。女人是水，男人是山，水無常型，依山而變，山雖無言，卻總能將那無窮變幻的水勢束縛在固定的河道中。在家庭生活中，雖免不了爭執，但男人的美德，就應該是不爭，那怕將自己變成沉默的堤岸。
       她來到我身邊，改變了我的生活，帶來了新的生命，她是上帝的禮物，即使她老的哪也去不了，仍然是我掌心裏的寶。所以，俺能夠容忍她所有的任性，隻因為我能感受到她的那份愛意，無論是對我的，還是對孩子的。所以，無論是她的狂燥，還是她的無理，所有的問題，對我而言，都不算什麽太大的問題，畢竟，與工作中遇到的事情相比，家裏的一切，根本不算什麽，大都可以一笑而過。所以，我用笑來解決很多問題，真心的笑，無奈的笑，苦惱的笑，氣極的笑，讓笑帶來陽光，讓笑驅散冷僻，讓笑保留住那絲溫情。
       常聽人說，夫妻吵架，千萬莫提“離婚”二字。不過說這樣話的人，卻不一定理解世界上其實有各種各樣的夫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是一種很高的境界，但現代的獨生驕女，更多卻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作派。美少女戰士，美少女是外表，戰士才是本質，所以，當進入夫妻PK場景時，領導很容易就進入狂化狀態，然後說了什麽，大概她也不太清楚了。當然，進入狂化狀態的，不單是她，更可能是我。
       爭吵可以發泄怒氣，甚至還可以加深了解，但吵得開始嚷嚷著離婚時，那就是真正的傷害了。此時，就應該讓爭吵停下來。冷靜，才是對婚姻最好的維護，停下來就好，夫妻，就是一輩子的相守，有的是時間來分辨道理，何必爭那一時的高低。當然停下來是第一步，因為接下來的，除了冷靜，更會是冷戰。兩個人都在生悶氣，兩個人都覺得對方為什麽不理解自己的心，都等待著對方先認錯，這就是婚姻的僵局。
       見過太多的夫妻，昨天還秀著恩愛，今朝就勞燕分飛，不是他們不曾愛過，隻是情愛的花朵雖然美麗，卻經不住這僵局的摧殘。多幾次，心冷了，情淡了，恩愛盡了，緣份斷了。現代社會，已經沒有人願意管夫妻的閑事，結，由著你，離，由著你。在僵局中，一句“咱們分了吧”，很容易出口卻很難收回，促成的卻是無盡的怨恨。
       所以，我一直以為，夫妻之間，男人的厚臉皮是一種至高的美德，也總是會在僵局中首先拉下臉來，找出某些事情來緩和局麵，進而讓濤聲依舊。因為對我而言，婚姻不單是兩個人的世界，也是對一群人的承諾，在有了孩子之後，更是如此。兩情相悅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對家庭的守護，讓那些因我而聚因我而生的人能夠繼續已經習慣的幸福生活。既然，在工作中可以堅持，即使麵對最難纏的客戶，也絕不輕言放棄，那麽，麵對婚姻，麵對那些深愛過你你也深愛的人，還有什麽不可以渡過，堅守，才是最優先的選擇。
       佛語雲，繁華隻是一掬細沙，婚姻何嚐不是如此。時間是一把殺豬刀，將一切割得支離破碎，婚姻，無論是美麗還是醜陋，都會變得麵目全非，變得毫無吸引力，如同那多年風吹雨淋後斑駁的牆，蒼老陳舊甚至還散發著黴氣。但對婚姻的守望，能讓我們撐過這段艱難歲月，慢慢地，你會發現那牆上會充滿生機充滿綠色，更會有無數的小花點綴其間，而這就是上蒼為您帶來的最新的禮物。

底限

       作為一個好男人，對領導好是應該的，好男人不會讓心愛的女人受一點點傷，即使心中多苦多累多委屈。但，好男人更應該讓家庭中所有的人都不受傷害，尤其是那些最親近的人，妻子、孩子、父母，還有兄弟姐妹。所以，用寬廣的胸懷去包容愛人的任性是男人的風度，而以沉默的堅持去約束她的任性則是男人的本份，婚姻美好的關鍵，就是知道雙方的底限而不去觸碰，兩個人的世界並不存在著絕對的順從，琴瑟和諧的基礎是相互容讓。
       兩個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自是一種前世修來的福份，但是，每個人都不是孤獨生存在世間，雖然在愛情階段，大家都可以說，我的眼裏隻有你，沒有你的日子怎麽過，但結婚，不但是兩個人的結合，更是將兩個家庭連上了剪不斷理不亂的線。人皆有父母也皆為父母，雖然有了自己的新家，但另一個由血脈聯係著的家才是我們的來處，還是我們最熟悉也最放鬆的地方。新家、老家，對每一個家庭，我們都要承擔責任。
       象我們這樣的年紀，自然沒有啃老的雅量，而是要承擔起奉養老人教育後代雙重的任務。父母有工資，所以日常生活花銷並不依靠我們，每年的孝敬也隻是小意思。但人生在世，生老病死，總都要經曆，有啥都別有病，沒啥都別沒錢，老人生病時的花銷，是每一個家庭難以承受之重擔，無數的家庭糾紛都因此而起。夫妻之間的爭吵，除了生活的瑣事，更多還是會為了錢，而這後者，要比前者更難以解決，甚至無法用寬容來化解。
       孝敬父母養老送終，此乃人倫，但知易行難，困苦於此之家庭不在少數。而立之時，每想起這些事情，總有些不寒而栗。人生即是如此，雖知道該經曆的總要經曆，但真正來臨時還是那麽突然，那麽讓人心痛，但人生本該如此，既是命中注定，痛過哭過也就該安然處之。所以，四十之所以不惑，就是因為生命中該來的都已經來過，該承受的也都已經承受，此後之路，再無糾結。而此間之事，就是夫妻的底限，不效同林鳥各自分飛，願作連理枝不離不棄，選擇，對我們倆其實並不難。
       不養兒不知父母恩，當我們正在路上時，他們已經老去，他們需要我們的照顧，無論是精神的還是物質的。我一直不在父母身邊，大姐則承擔著我應該承擔的家庭責任。這讓我的生活很輕鬆，但心中自然也有所愧。所以，父母需要用錢時，我總希望能夠更積極一些，承擔的多一些。而每當此時，我隻是給領導報一個數字，絕不會與其商量，而領導也從來不會多一句話，這是我們倆的默契，因為我們都明白，這就是底限。
       常有老人埋怨，好兒子壞兒媳，每聽到這樣的話，俺都會漠然一笑，絕不接話。這天底下，可曾見過丈夫至孝妻子至逆而且兩人又相親相愛的人家，尤其是現代社會，兩家甚至不在一處居住的情況下。一個連讓自己的女人孝順父母都做不到的男人，談什麽婚姻的美滿，作為一個妻子，她可以對你很任性，但隻要她還愛你，就也應該愛著你的愛，苦著你的苦。象這種不孝的家庭，有多不孝的兒媳其實就有多不孝的兒子。
       所以，對於我們，倆個人的事情盡可以吵，都絕不會將爭吵帶到父母身上，因為那才真正是在危及婚姻的基礎。無論是我對她的父母，還是她對我的父母，那都會盡心盡力地去討好去關心，或者說，盡力去裝象。
       不單對父母，對於雙方的親戚的態度，其實也是一個底限。記得這幾年最大的一次爭吵，就是因為俺對她家的親戚有一句微詞，然後就引來雷霆之怒。其實在此之前，她也不止一次地微詞過，但是，她能說的，我卻不一定能說。很多的底限都是這樣不斷的試出來的，好在，這樣被誤解的底限並不多，而且爭吵之後，兩個人都會更好的溝通，比如現在，如果某位親戚有些什麽舉動，我頂多是輕聲提點兩句，而她，則不會再發怒，而隻會對我說，別說話。
       夫妻生活就是這樣，在磕磕碰碰中前行著，不斷地尋找對方那容易刺痛的地方，做出標記避免再次觸碰。有時候真的覺得夫妻就如同兩隻情投意和準備擁抱取暖過冬的刺蝟，為了能夠盡可能的接近，就必須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刺，同時還要小心對方的刺。所以，最好能夠亮出自己的底限，因為它的存在，就是給雙方一個友好的警示，過了此界，傷害的不但是對方，更多的也是自己。

嘮叨

       世界上也許有很多完美的夫妻，但我和領導絕不算其中的一對。兩人都有讓對方不適應的地方，好在這麽多年都過下來了，摩擦是越來越少了，不管是不是有些審美疲勞，反正不知不覺中，那些不能適應的竟也逐漸適應了。而且，在生活中還培養出與對方相同的習慣，經常做出與對方相同的動作，現出與對方相同的表情，哦，太長時間在一起了，甚至連吃相睡相都有些趨同，也許，這就是常說的夫妻相吧。
       其實我們都對自己的毛病心知肚知，隻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常聽人說，麵對指正，世間隻有兩種人，一種是虛心接受，絕不悔改，另一種既不聽取，也不悔改。在我們倆相互的糾正中，我屬於前一種，領導屬於後一種。好在我們也各有長處，俺足夠癡呆，她沒心沒肺，所以，兩個妙人兒碰在一起，雖然時不時擦出火花，倒也有驚無險地過到了今天。
       時間長了，她對我的改正已經不抱什麽信心，因為俺向來是立即改正，下次再犯，再犯再改，再改再犯，總之就是屢教不改。為這事，領導沒少發怒，而我則玩笑說，俺要給領導隨時批評我的機會，所以到最後，領導也就由我自便，好在也不是什麽大毛病，習慣了也就自然了。而我對她的毛病，則是充分展示毛毛細雨無孔不入大法，讓她雖不勝其煩，卻也無可奈何。領導說，和你已經爭不起來了，因為，每天光聽你那些迂迂叨叨，就能把人煩死。
       我在領導眼裏是個膽小的人，而領導在我眼裏，則是心智不健全。也許這就和性格有關，就象有人就敢在懸崖邊上行走，站在無遮無攔的大石上去感受一覽眾山小，對於他們，似乎沒有“萬一”這種邏輯。俺覺得領導倒沒如此豪邁，更可能是思維有些短路，比如開車，她喜歡開快車，時常會不減速的從路人身邊開過，在她看來，那人在邊上走怎麽會撞上，卻不太會考慮其實車禍大多數都是意外。這樣的事情多了，總會讓人擔心受怕，尤其是坐在旁邊的那個，所以，每次坐車時，我就會不停地提醒她注意這兒注意那兒。
       不僅是超越路人，很多時候，隻要她有這種傾向，我都會提醒，時間長了，她就會發急，說沒見過男人這麽嘮叨的，但我下次會依舊故我，該提醒還提醒，你生你的氣，我做我的事兒。因為，我發現，其實這些嘮叨並不是沒有效果，幾年堅持下來，她開車穩多了，不會再將黃燈視為”催我快點過去“的信號了，更多地學會沉住氣，學會在路上跟著車走，而不是見空就鑽。
       所以，俺經常說，好領導從來都不是培養出來的，好領導是嘮叨出來的。好男人不裝酷，不需要惜言如金，不管她當時聽不聽改不改，隻要經常的說經常的講，就會將想法植入她的腦中，讓她的潛意識中，多了另外一種選擇。既然這種方法其實很有效，既然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消磨，那麽就不要在意領導的態度了。嘮叨就嘮叨吧，隻要能行潛移默化之功，這方法就應該讓我樂此不疲。
       在夫妻的世界中，不存在期望中的“如果”，有那麽多的時間，不去沒話找話，隨時騷擾她一下，豈不無趣的很，愛她，就不要總在心裏去希望她怎樣，而是要用言語和行動表達出來。誤解源於疏離，理解來自交流，不要以為共枕席就不需要溝通，一星半點的心有靈犀解決不了塵世中那許多的錯位。寧做相看兩厭的吵嘴夫妻，莫做相敬如賓的陌路伴侶，夫妻之間，無論是秋波蜜語，還是瑣事嘮叨，都是一種默契。作一個傾聽者，再做一個傾述者，情感的，物質的，生活的，事業的，讓對方看到你的心。
       每個人都有毛病，但是卻沒有人喜歡別人指正。雖然聖人雲聞過則喜，但聖人五百年才出一個，他們擁有的品質，附在我們身上的可能性，遠小於中一次雙色球。傳壞消息的人沒錯，傳壞消息的舌頭有錯，在工作中，對別人的毛病，我們最常采用的態度是熟視無睹，因為我們沒有義務告訴他，讓一個人知道他的錯誤並改正，卻為自己增加了一個仇人，沒有比這更不值當的事情。既然他錯了，就讓他一直錯下去，直到他自行了斷，豈不更好，這就是社會哲學。
       但夫妻，不是路人，而是和你生同床死同穴的人，那麽，她的一切，都與你有關，你不能熟視無睹，更不能聽之認之，因為放縱的結果，隻能讓生活變得更糟。我們有一生的時間可以用來彼此刻畫，那就讓細語碎言來蕩滌掉一切的毛刺，春風化雨，潤物無聲，一寸一分地打磨，也許經年之後，就會發現，那另一半已經變得謙謙如水溫潤如玉。

幸福

       寫這個係列就是為了秀一下自己的生活，我常對領導說，遇到她是我此生中最大的意外和驚喜，不把這份驚喜說出去炫耀一下，實在是心有不甘，也許還會成為我此生中最大的遺憾。
       我與領導，十年相伴，吵過、鬧過、埋怨過、冷戰過，經曆越多，越感覺到平平淡淡的幸福才是真。工作是忙碌的，所以我更珍惜家庭團聚的時光，最喜歡的， 就是每個周六的中午，在孩子上課的間隙，去找一個小館，一家三口，吃一頓每個人都喜歡的美餐，然後周日，攜妻帶子爬山遊泳打羽毛球，或者開車出去沿著海邊轉一圈。我們共同的愛好，填充了愛情退去後留下的空隙，也讓生活變得更為多彩。
       我們象浮萍一樣在人海中偶然相遇，然後就是你儂我儂不再分離，這許多年的共同生活，就如同兩個泥人，打破後重塑，已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雖然前麵仍然有很長的路，還會遇到什麽，無人能夠預測，但我知道，過去十年我們共同的經曆，都將成為我們麵對未來的最大依靠。
       婚姻是兩個人的結合，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不是無生命的玩偶，衝突和磨合是婚姻中永遠的話題。不要把幸與不幸推給命運，因為哲人說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則各有不同。既然幸福可以相似，可以有章可尋，那麽幸福也就可以複製。將我的愛展示出來，讓她感受到，同時再得到她的愛，於無聲處，愛意綿綿，這就是幸福的秘密。
       婚姻很複雜，同居一個屋簷下，麵對著塵世中那各種各樣的煩惱，碰撞無處不在。婚姻又很簡單，就是三個家庭的交錯，一張小小的網絡，括住了我們最親近的人，夫妻、孩子、父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無論你願還是不願，他們都在那裏。七個人，或許更多幾個，你能讓這些人快樂，就能得到幸福。
       婚姻就象船，在生活之海中飄蕩，沒有人知道什麽時候會來風浪，但生活之海中永遠不缺乏溫馨的港灣，可以讓夫妻共渡之船停靠休憩，用一些新涪的露水，滋養愛情之花。尋找這些港灣，就是尋找婚姻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