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歌苓的筆和張藝謀的眼
張藝謀說,他讀完嚴歌苓的短篇小說《金陵十三釵》,眼前晃動著就是教堂彩色玻璃碎片後十三個女人的身影,這給了他創作的衝動……。
期盼已久的張藝謀導演的《金陵十三釵》終於上映了。可惜來不逢時,偏偏碰上我不再國內,等我回去,恐怕早就演完了。 看到有新聞說這回他們玩的是全球同步上映,連忙在這裏的網上搜尋,結果還沒見到排期。但願在英國也還有機會一睹為快,我真的是不想錯過。
不想錯過的最大原因是我非常非常想看看,張藝謀是怎樣用視覺藝術電影手段來再現嚴歌苓那犀利的,殘忍而美麗的的文字筆觸。我畢竟是先讀了小說,並且在心裏築起了想象的。雖說編劇劉恒對原作有所重大的修改,但嚴歌苓說,她所立足的女人視角,女人立場沒有變。
據說張藝謀的班底是卯足了勁力爭要得到明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我覺得這一回老張完全有可能,因為論他的才氣和能力他早就應該有這樣的機會。但是前幾次,不說別的,就是本來期望呼聲都很高的《英雄》,也是因為有李安的《藏龍臥虎》在先,而失去了機會。而這一次不同,影片表現的戰爭,人性,宗教,救贖,這些都是西方人,美國人熱衷的主題。外加上獨特的切入點,獨特的戰爭背景,以及`張藝謀所特有擅長的運用鏡頭和視覺效果的能力,我相信這一次應該能打動那些有極高審美品味和有極其頑固觀念的評委們。
有人說作為一個作家,嚴歌苓很是幸運。因為在如今文學在視覺藝術和網絡的衝擊下逐漸衰弱,越來越顯出了其頹勢。人們越來越沒有耐心一頁頁翻書,越來越懶得自己透過文字來認識想像場景人物。更喜歡現成的,由演員導演牽著鼻子,一部電影,幾集電視劇下來,嘩,一切都是那麽活鮮鮮的具體的擺在你的麵前。雖說這往往扼殺了你的想象力,讓你少了想象的樂趣,但卻能滿足你的視覺聽覺的要求。而嚴歌苓的小說,從她的那個《少女小漁》開始,一發不可收拾,幾乎都被拍過電影或電視劇。隻是,我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注意到原作的出處,也不知會有多少人由此會把原著找來讀一讀。其實,在我看來無論影視作品拍的如何好,都不如嚴歌苓文字所表現的那麽尖銳,淋漓酣暢和意味深長。
雖說嚴歌苓早就小有名氣,但我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的那本《無出路咖啡館》,那已經是2003年了,大概是。後來才知道,早在九十年代初我就讀過她的《拖鞋大隊》《灰舞鞋》什麽的,隻是我沒記住,或者說沒注意過她的名字。一般的作家一般都是由於某一篇或者某一部小說作品而一炮走紅,然後一段時間過後就常常偃旗息鼓了,或者即使還有作品問世,也難超越自己的高度。最典型的莫過於曹禺了,二十幾歲寫的《雷雨》,一輩子都不曾再超過。但是嚴歌苓不是。她似乎沒有什麽一炮打紅的作品,似乎不曾大紅大紫過,她甚至好像遊離於中國文壇中心。但是她一點點地,在人們的不經意中朝你走來。她太獨特了, 她和誰都不同,容不得你不注意她。
那本小說之後,我開始找她的書看。她的產量是太高了,幾乎是源源不斷,洶湧而至。遠的不說,就是近幾年,《一個女人的史詩》,《小姨多鶴》,《第九個寡婦》,《寄居者》,《赴宴者》,《密語者》,還有《雌性草地》,《霜降》……,聽說最近又出版了新作《陸犯焉識》。
你簡直不能想象,她隨她的外交官丈夫全世界的轉悠,可她卻能窩在非洲的原野上寫出《第九個寡婦》,這樣在中原農村發生的故事,寫出《小姨多鶴》那樣四十年代在東北發生的離奇悲慘,觸目驚心,然而又溫馨得感人肺腑的曆史錯誤造成的人間悲劇。這樣的故事是沒法怕成電視劇的,即使拍了也白拍,是浪費。因為我不認為也不相信目前在中國演藝圈有哪個導演演員能駕馭這樣的曆史悲劇,把小說中貌似平淡卻直刺人心的扭曲表現出來。低成本的製作更不可能讓他們潛下心去理解去懂得嚴歌苓筆下的多鶴,以及她被命運強扭在一起的家人。
嚴歌苓的書你讀得越多,就越被她折服。她故事的題材超乎常人想象,卻又平常得如同家長裏短的閑言碎語;她眼中的世界五花八門,人性的弱點卻永遠是一目了然。她筆下的主要人物不下幾十個,卻幾乎沒有一個雷同。一人一舞台,一人一德行,一人一命運。她從來不對自己的人物做道德判斷,好人壞人都是各有各的因緣,各有各的緣起緣滅。
讀她的書隻有一點不好,你讀著讀著就覺得她把你在生活中看到的沒看到聽說的,你想說的不想說的,該說的不該說的,想到的想不到的全都一股腦地說盡了,那麽,你還能說什麽呢?於是,你閉嘴,無須再說,你住筆,無須再寫,隻去做一隻書蟲就好。
當然這不是嚴歌苓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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