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自我批判----讀米蘭.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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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十年前,我是讀不下去米蘭.昆德拉這類小說的。沒什麽故事,人物也很沉悶,更談不上什麽娛樂性。如今過了知天命的年齡,這樣的一本書,竟緊緊地抓住我,讓我一口氣讀完,而且讀完後還總是擺脫不掉作者筆下那些讓人不得不思考的人物命運。尤其是特蕾莎那條叫卡列寧的狗久久地徘徊在我的腦海中。

一、輕與重的思辨

米蘭.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與其說這是一本哲理小說,還不如說它是一本哲學著作更好。盡管這本小說的語言很美,但讀這樣的小說不能持娛樂的心態,而要以思考和思辨的心態去閱讀。

初讀昆德拉的小說會給人一種迷亂的感覺,抓不住他小說的中心,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什麽。可掩卷之後,方覺開卷有益。在昆德拉的眼中,這個世界處處是矛盾和對立,如:明與暗,厚與薄,熱與冷,在與非在,善與惡和正義與非正義等等。而昆德拉在這部小說中向我們闡述的是最讓他著迷的重與輕的思辨。

開篇伊始,作者就對人們對重與輕的感受提出質疑:“重便真的殘酷,而輕便真的美麗?”

“最沉重的負擔壓著我們,讓我們屈服於它,把我們壓到地上。但在曆代的愛情詩中,女人總是渴望承受一個男性身體的重量。於是,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成了最強盛生命力的影像。負擔越重,我們的生命越貼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實在。”(P5)

想想我們這個世界也的確可以用輕與重來進行分類,我們可以隨便舉出很多這樣的例子,如:
• 負責為重,逃避為輕;
• 忠誠為重,背叛為輕;
• 約束為重,自由為輕;
• 高尚為重,墮落為輕;
• 無私為重,自私為輕;
• 靈魂為重,肉體為輕;

作為一個社會的人,每個人都避免不了生活中對輕與重的選擇。而無論人類是選擇輕還是選擇重都無法改變自己的困境。這也人生悲劇不可避免的根源所在。書中的特蕾莎選擇堅守愛情,忠於愛情,因此她活得很沉重。在追求靈魂與肉體統一的過程中,她被壓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沒有這樣的統一,她就有被撕裂的感覺。對她來說,那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痛苦。如果按塵世的觀念,特蕾莎無疑是正麵形象的代表,是賢婦淑女的榜樣。可在昆德拉的筆下,特蕾莎並沒有被賦予過多的理想化的特質,也沒得到作家的讚揚,而隻是把她置於沉重的一方。

特蕾莎的戀人托馬斯則是一個信仰自由,不想受任何約束的現代人。他為了身心的輕鬆而沉醉於“性友誼”的假象中,他認為愛和性是可以分開的,在他的心裏也的確是分開了。因為盡管他與無數的女子有過“性友誼”,可他唯一想念的、能夠進入他大腦特殊部位的隻有特蕾莎。起初,他對這個“被人放在塗了樹脂的籃子順水漂過來的孩子”的愛是充滿疑惑的,而且千萬遍的想拋棄她,重回自己獨立自由的人生軌道。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托馬斯卻對特蕾莎有了無法割裂的牽掛。這使他時時處於矛盾和焦慮之中,一方麵他無法忍受特蕾莎失去他時那種無助和悲哀帶給他的心疼,一方麵又不想因為愛一個女人而失去自由。因此,“星期六和星期日,他感覺到溫馨的生命之輕從未來的深處向他飄來。星期一,他卻感到從未曾有過的沉重。重的連俄國人的千噸坦克也微不足道。沒有比同情心更重的了。哪怕我們自身的痛苦,也比不上與別人一起感受的痛苦沉重。”(P37)由此我們知道,愛一個人是沉重的,沒有愛才是輕鬆的。

托馬斯對一切不是發自內心的、帶有逼迫味道的行為都天生的反感,而且會堅定地拒絕。無論這個逼迫來自他的前妻還是他的兒子,或者是國家的統治者和外來的侵略者,甚至是來自於自己的愛情。他是個堅定的自由主義者,不管是思想上還是行為上都企圖拋去一切枷鎖,做一個徹底的自由人,過一種無拘無束的輕鬆生活。用理想主義的自由主義者來描述他比較合適。

然而,終於有一天他明白了,與眾多女性的“性友誼”隻能保證他的自由,但卻沒有幸福感。因為幸福是對重複的渴望。而托馬斯在感情上的所有不幸和痛苦都緣於在他身上的愛與性的分離。也就是來自於他時刻追求的沒有負擔的輕鬆的自由。這也正是昆德拉所質疑的輕鬆和自由,他說:“當負擔完全缺失,人就會變得比空氣還輕,就會飄起來,就會遠離大地上的生命,人也就是一個半真的存在,其運動也就變得自由而沒有意義。”(P5)

他終於認識到“愛情,就是我們的自由。愛情超越了‘Es muss sein’(唯有如此)”。的確,隻有我們超越造物主給我們設定的機製,我們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用中國式的語言來說,就是人隻有超脫肉體的桎捁才能獲得心靈的自由。

小說中的另一個重要人物薩比娜是一個背叛專業戶。發生在她身上的悲劇“不是因為重,而是在於輕。”(P144)。這是一個不安分的女人,盡管她並無惡念,但“對於一個永不知停息的女人來說,一想到要被永遠禁錮,不再能行走,那是無法忍受的。”

(P147)。因此,為了逃避生活之重,她背叛一切,包括親人、戀人、配偶、愛情和祖國。可是到頭來,薩比娜並沒有收獲幸福,而是“感覺自己周圍一片虛空。”因此而不免心中疑惑“這虛空是否就是一切背叛的終極?”(P144)

薩比娜的悲劇是選擇輕的悲劇,她和選擇重的特雷莎的感受雖有不同,但痛苦卻是一樣的。昆德拉就是這樣為我們揭示出人類的生活困境。

二、米蘭.昆德拉的輪回觀

在這部充滿矛盾和思辨的小說的開篇,昆德拉就談及人的永世輪回這一佛教味道十足的思想。昆德拉對永恒輪回的理解是沉重的,“如果我們生命的每一秒鍾得以無限重複,我們就會像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一樣被釘死在永恒上。這一想法是殘酷的。在永恒輪回的世界裏,一舉一動都承受著不能承受的責任重負。”(P3)

Einmal ist keinmal. (一次就是從來沒有)這句德國諺語和貝多芬的那句名言“唯有如此(Es muss sein)”在書中被反複提起。這是一個隱喻,也是昆德拉本人的信念。我覺得昆德拉是有佛緣的人,如果他生活在中國,並讀過佛經的話,他一定會有很多共鳴。

“一次就是從來沒有”是哲學的思辨,也是對人生本質的認識。試想,如果人隻活一次,隻活這一生,那生命對個人來說有什麽意義呢?與沒活過有什麽兩樣?沒有輪回的生命太輕了,輕的不真實。這樣的生命和永不重複的曆史一樣,在昆德拉看來都是“不能承受地輕,輕若鴻毛,輕若飛揚的塵埃,輕若明日即將消失的東西。”(P265)。

我想,昆德拉一定是在對生命的意義的思考中,產生了輪回的觀念。因為沒有輪回,生命就變得沒有意義。當然,昆德拉不是唯識宗的信徒,也沒有讀過佛教的經典,他的輪回觀更多的是一種設想和信念。大概所有的哲學家都有過類似的思考吧。

在人類對生命的探索和認知過程中,產生了兩種不同的結果。一種是世界的不可知論,由此而把人類的一切不解之謎歸於上帝的創造,以此來逃避痛苦的思考和不可思議的折磨,這是導致很多科學家最後成為基督徒的原因之一。另一種則是把生命的本質看作與宇宙萬物一體,一切的不可思議都是來自於同一個無始無終的本心,萬物皆為此心所造,這是宇宙一切事物的緣起。這可概括為佛教的宇宙觀。由此說,佛教是真正的無神論。

眾生平等的思想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來自於對人類生命本質的認識。認為生命是平等的,靈魂可以輪回的。其實正是這樣的認識才賦予生命於意義。就像昆德拉所說的,一次就是從來沒有。如果隻活一次,就和根本沒有活過一樣。

三、對媚俗的認識和批判

小說中最精彩的是對媚俗的認識和批判。在昆德拉看來,“任何政治運動並非建立在理性的態度之上,而是以表演、形象、詞語、老套等為基礎,其總體構成了這種或那種的政治媚俗。”(P306)

在昆德拉的小說當中,處處表現人類的矛盾和困境。薩比娜是一個一生與媚俗鬥爭的女人,她用自己的畫來表達對媚俗的厭惡,甚至她最初對共產主義的反感也“不是倫理性的,而是美學性的”。她對“五一”遊行的反感和對充滿理想主義的蘇聯電影反感也是因為對媚俗的反感。因為,“媚俗是把人類生存中根本不予接收的一切都排除在視野之外。”(P296)

然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薩比娜把反對媚俗的作品拿出展出的時候,主辦方卻給她戴上為自由而戰的花環。這讓她無比憤怒,可提出抗議後,卻不被理解。人們對媚俗的認知遠不如對政治的理解來得那麽容易。

昆德拉對媚俗的批判是超越政治觀念和政治製度的。因此,他安排薩比娜從捷克到瑞士,又從瑞士到美國,可在任何一個地方,薩比娜都沒有逃脫掉媚俗的包圍。她從美國議員的臉上和共產黨國家領導人的臉上看到的是一樣的媚俗表情。“媚俗,就是所有政治家,所有政治運動的美學理想。”(P300)

“在媚俗的王國,實施的是心靈的專製。”(P299)沒有什麽比心靈的專製更可怕。於是,薩比娜“寧願生活在現實的製度下,哪怕有種種迫害,哪怕要在肉店門口排長隊。在現實的世界裏,是可以生存的。理想世界一旦實現,在那個到處是愚蠢笑臉的世界裏,她恐怕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過不了一周,她就會因恐懼而死。”(P302)

在昆德拉眼裏,一個充滿媚俗的世界裏,“人類的博愛隻能建立在媚俗的基礎之上。”(P299)這是人類的莫大悲哀。這樣的博愛在昆德拉看來都不是人類真正的善心。

昆德拉通過弗蘭茨這個人物的悲劇命運,將政治上的媚俗以略帶諷刺的悲劇形式展現給我們。生活中的弗蘭茨是一個有責任感、有正義感的正人君子式的好男人。但這樣一個人,也沒有擺脫媚俗式的政治激情,直到他臨死前,他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媚俗。

在我們經曆的曆次的政治運動中,媚俗從來都沒有遠離我們。我看到的是比弗蘭茨更低俗和更赤裸裸的媚俗。反思自身,我也一樣沒有擺脫媚俗,與那些過分媚俗的人相比,隻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差別。

在昆德拉看來,無論是擁護極權統治還是反對它的,都避免不了媚俗。因此他說:“在極權的媚俗之王國,總是先有答案並排除一切新問題。所以極權的媚俗的真正對手是那些愛發問的人。”(P303)


四、對政治的超越

米蘭.昆德拉把這本小說置於布拉格之春這段曆史背景中,使《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這部原本隻涉及人性的小說也摻進了政治元素。這無疑擴大了小說的視野,也使昆德拉的思考更加深入和具有超越感。

發生在1968年的布拉格之春,是社會主義陣營中的一個小國對斯大林式專製社會主義的溫和抗拒。以杜布切克為首的改革派,提出了“帶有人性麵孔的社會主義”的改革口號。從這個口號的後麵我們可以感覺到生活在社會主義陣營中的知識分子對斯大林式社會主義的一種認識。即蘇式社會主義是缺乏人性的一種製度,或者說是扼殺人性的一種製度。從政治的角度來說,這個認識是準確的。因為,由斯大林主義的忠實追隨者毛澤東領導的,比布拉格之春早兩年發生在中國的另一個轟動世界的政治運動----文化大革命,把斯大林式的社會主義革命發揮到極端。文化大革命從反麵證明了這個認識的正確性。經曆過那次運動的人,都對以革命的名義徹底扼殺人性有深刻的體驗。

在那個專製主義的時代,在那個除了革命,似乎人生沒有任何意義的年代。對人性的張揚就是對專製的反叛和對抗。這和文藝複興時期對人文主義的宣揚,其目標是直指中世紀的政教合一的黑暗統治如出一轍。

盡管昆德拉將小說的曆史背景定位於布拉之春,但他並沒有將自己的視野局限於政治鬥爭和民族鬥爭的狹隘範圍內。而是透過曆史的迷霧,以深邃的洞察力,將批判的鋒芒指向隱藏其後的人性。而對媚俗的批判恰恰是其對人性批判的著眼點。

米蘭.昆德拉是捷克人,親身經曆和參與了布拉格之春的改革運動,後來流亡法國。但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這部小說裏,昆德拉已經完全擺脫了政治觀念對小說的影響,而是從整個人類的角度思考人性,其對人性的批判也是站在哲學的高度。從中我們不僅看到一個作者精神境界的提升,而且也從其作品中獲得更多深刻和有益的思考。

他雖然討厭專製的社會主義,但並不參與對共產主義和蘇式專製社會主義的妖魔化。他已經能夠透過這些表麵的東西,看到人性的弱點。由於對人性的深刻認識,他也“看清了一個根本性的事實:罪惡的製度並非由罪人建立,而恰恰由那些確信已經找到了通往天堂的唯一道路的積極分子所建立。”(P210)

但昆德拉並沒有讓自己的批判停留在對事實的認識上,而是提出更進一步的質疑:是否因為自己的無知或天真,就不對曆史罪惡負責,甚至是連懺悔也不需要了呢?在這裏,昆德拉借托馬斯之口,引用了一個希臘神話故事來闡釋自己的觀點。

“俄狄浦斯並不知道跟自己同床的女人是自己的母親,然而當他明白所發生的一切之後,他絕沒有感覺自己是無辜的。他無法麵對由於自己的無知而造成的不幸,戳瞎了自己的雙眼,黯然離開底比斯。”

讀到這裏,我不免想起一些文革時期參與打人和迫害的紅衛兵頭頭們,他們很多本身也是高幹子女,可直到今天,我也沒看到他們當中有誰對自己當年的行為真心懺悔過。大概他們就是持那種心態:我們當時也是響應毛主席號召,我們是無辜的。

在某種程度上,是否知道懺悔,是衡量一個人能否向善的標準。


五、通向伊甸園之路

昆德拉的這部小說從表麵看是多視角,多主題的。但所有的視角和主題都是圍繞人性或曰人類的困境的。按我個人的淺見,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昆德拉寫的最好的一章是《卡列寧的微笑》,其主題也是最為深刻的和具有震撼力的。

在卡列寧這條狗的身上,昆德拉看見了人類在伊甸園的情景,也寄托了昆德拉對幸福生活的朦朧理想----那就是伊甸園牧歌式的生活。

我們不能怪昆德拉對人類和人性的冷漠,對正義、對自由的那種隱隱的嘲諷。因為他有時不是以一個地球人的視角,而是以一個外星人的視角在看待人類。就像我們看待螞蟻社會一樣,我們隻研究他們的生存狀態,而從不會研究他們之間的是非正義是什麽。
盡管在書中,昆德拉為我們創造了特雷莎、托馬斯、薩比娜和弗蘭茨這些悲劇性的人物,但他卻並沒有賦予這些悲劇人物讓我們同情和唏噓的元素,而是把他們放在一個更大的視野下進行批判。這個批判直指人性。在昆德拉的眼裏,人類是失敗的,這個失敗正緣於我們的人性。

人性中有一個永不滿足的天性,用佛教的話就是貪念。人們渴望日日更新的生活,即使身陷囹圄,心也是自由奔放、煩亂不安的。

人類的失敗是因為人類永遠得不到幸福。在昆德拉看來,人類那種對新鮮和變化的渴望超過了對重複的渴望是造成人類沒有幸福的根本原因。

卡列寧是幸福的,因為它對每天一個羊角麵包從不厭倦,而且還充滿著渴望。因此昆德拉說“狗從來沒有被驅除出伊甸園。”

在昆德拉的眼裏,真正的善良不是媚俗的,而是天生的。“人類真正的善心,隻對那些不具備任何力量的人才能自由而純粹地體現出來。人類真正的道德測試(是最為徹底的測試,但它可處於極深的層次,往往不為我們注意)是看他與那些受其支配的東西如動物之間的關係如何。人類根本的失敗,就是這方麵造成的,其為根本,是因為其它一切的失誤均由此而產生。”如尼采抱著被虐待的馬大哭,特蕾莎為那隻被活埋的小嘴烏鴉傷心難過,就是人類真正的善心的體現。這真是像極了佛教眾生平等的思想。

無論是《與狼共舞》還是《阿凡達》,都有一種針對人類的批評意識。也許這些作者都部分地受到昆德拉的影響。昆德拉在二十多年前,就代表人類進行反思,這種反思是超越政治、超越宗教、甚至是超越人性的。反思是從人與動物的關係開始的,首先被質疑的是《創世紀》。因為“《創世紀》是人寫的,而不是一匹馬寫的。”(P344)。按照《創世紀》的描寫,人類是被上帝安排來管理地球的,當然包括管理地球上的其它生物。這種天賦的權利意味著人類有對其它生物的生殺予奪的權利。而這點正是昆德拉所質疑的。

昆德拉為我們設想了這樣一個場景,來說明眾生平等和慈悲大愛產生的邏輯。

“比如,來了個外星人,他是奉上帝的旨意來的:‘我命你去統治所有其他星球上的生物’,這時,《創世紀》裏說的再清楚不過的事情就會遭到質疑。被火星人套在馬車上的人類,可能會被銀河係的居民掛在鐵釺上烤著吃,這時他也許會想起過去常在碟子裏用刀切著吃的小牛排,會向母牛道歉(太遲了)。”(P344)

真正的愛是不期望回報的愛,是一種無私的愛。而這樣的愛,隻有在人和動物之間才能發生。對人類來說,這樣的愛也隻有在伊甸園裏才能存在。因此,特雷莎感覺她與人類之間的愛遠不如她與卡列寧之間的愛那麽美好。

昆德拉心中的幸福生活是那種伊甸園裏才有的牧歌式的生活。在伊甸園裏,人類就像卡列寧,根本沒有自我意識,渾然不覺、漫步經心地生活著。他把亞當和卡列寧進行對比,讓我們通過一條狗看到吃禁果前的亞當的生活。正因此,他認為人“對伊甸園的懷念,就是人不想成其為人的渴望。”(P357)也許,在昆德拉心裏,人類通向伊甸園的道路,是成為非人之路。而按我的理解,所謂的伊甸園人類,就是無我狀態的人類。這也是為什麽佛教修行的第一步就是破除對自我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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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一個隻講人性不講人道的時代。在人性這個華麗的招牌下,一切無恥、自私、猥瑣的東西都堂而皇之的大行其道。而人應所具有的道義的擔當、責任的負擔和對人性本身的批判卻被鄙視和拋棄了。人類早期的聖賢們早就洞察到人性這醜陋的一麵,因此為我們樹立了孔孟之道、佛法、《聖經》教義。而早在二十年前,米蘭昆德拉就透過政治的陰影看透了人性卑瑣的一麵,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裏對其進行了有力的鞭撻和深刻的批判。

他是人類為數不多的智者,是真正的大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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