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愁眠”幾時了?— 詩詞疑惑一則 僅供參考

來源: 飄塵永魂 2010-01-04 13:01:29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5336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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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自1982年9月16日《解放日報》。

劉金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鍾聲到客船。

——張繼《楓橋夜泊》

前兩年就聽到有人對這首詩中的“烏啼”“江楓”“愁眠”作了考證,初聽覺得很新鮮,同時也對自己過去望文生義的理解感到慚愧。然而聽得多了,不覺產生了一點疑問:這些考證是可靠的嗎?是必要的嗎?它究竟是提高了這首詩的藝術價值,還是貶低了它?

我以為,這首詩之所以成為膾炙人口的名篇,不在於如考據家所認為的在兩句詩中羅列了三座橋和一座山,而在於詩人以匠心獨運的傑出才能,為我們描繪了一幅色彩鮮明、情景交融的夜泊圖畫。你看:涼秋夜半,霜氣逼人,月亮下去了,耳聽幾聲烏鴉的驚叫,眼看江岸的丹楓和江中的漁火,船中的旅客不禁惹起了鄉愁,久久不能成眠。而寒山寺的半夜鍾聲,又遠遠來叩旅人的心扉……這樣一幅美妙而獨特的圖畫,使千古讀者,不知不覺好像親臨其境,和詩人一起體驗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懷。

可是現在有人說,這幅圖畫不對了。首先,“烏啼”不是烏鴉叫。因為“烏鴉的習性,在日落之後黎明之前是不啼叫的”。那麽“烏啼”是什麽呢?他們考證出,“烏啼”者,“烏啼橋”之謂也。說是在寒山寺西三百米處,有一座烏啼橋。“據寒山寺住持說,烏啼橋建於隋大業七年,毀於清同治年間”。因此斷定,詩中“月落烏啼”,說的是“月亮向烏啼橋那方向落下去了”。——此種說法,我覺得遠不是無懈可擊的。在一般情況下,烏鴉確實不在夜間啼叫,但不等於說烏鴉夜啼的情況絕對不會有。大家都知道,樂府中就有《烏夜啼》的曲名。傳說劉義慶因事觸怒文帝,被囚於家。其妾夜聞烏啼,以為吉兆。獲釋後遂作此曲。又,樂府琴曲歌辭有《烏夜啼引》,傳為魏何晏①〔何晏(?—249)〕三國魏玄學家。之女作。此外,唐教坊曲及後來的南北曲都有《烏夜啼》曲。我們能不能用“烏鴉的習性”把這些曲名和傳說故事全部勾銷呢?曹操在他的《短歌行》裏有“月明星稀,烏鵲南飛”之句,我們能不能以“烏鴉的習性”夜間棲宿於巢中不出為由去考證一番,說這月明之夜南飛的烏鵲是一種別的什麽夜遊鳥呢?事實上,夜間棲宿巢裏的烏鴉,在特殊情況下,比如說受到什麽驚擾,是會飛起來、叫起來的。其次,你說烏啼橋建於隋大業七年,有何文獻史料為證?如無文獻史料可證,安知這烏啼橋不是在《楓橋夜泊》膾炙人口之後,由好事之徒命名的呢?須知這種情況是司空見慣的。比如在梁祝故事普遍流傳之後,在不同的地方,出現過多少個祝英台讀書處和梁山伯墓、梁山伯廟啊?第三,橋在河上,位置較低,揆情度理①〔揆(kuí)情度理〕按照一般情理推測揣度。,不可能使人產生月亮從那個方向落下去了的印象,除非你那座橋是建在突起的小山岡上的專給詩人寫“月落烏啼”用的怪橋。

對於“江楓”的新解尤其牽強。我沒有作過調查,不知道寒山寺前是否真有兩座並排的姐妹橋,一座叫江村橋,一座叫楓橋。就算有這兩座橋吧,詩人怎麽會把它簡稱為“江楓”寫入詩中?顯然,把江村橋和楓橋合並簡稱“江楓”,不僅不合古人的習慣,甚至也不合最會濫用簡稱的今人的習慣。像這樣的簡稱,除了詩人自己,還有哪個能懂?再者,詩是要講究形象和意境的。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簡稱,究竟有什麽形象和意境可言?有什麽美感可言?可以說,除了留給一千幾百年後的好事者作考證文章之外,什麽意義也沒有。最後,這個“新解”如果能夠成立,那麽,這首詩的題目也應當改為“江村橋楓橋夜泊”了,這行嗎?

對於“愁眠”,新解者也有發現,說是“運河西岸,對著寒山寺大約兩公裏遠有兩座山,一座叫獅子山,另一座叫愁眠山,又名孤山。”所以,新解者認為,“江楓漁火對愁眠”,就是江村橋、楓橋、漁火,對著愁眠山的意思。我覺得,給這麽一“解”,這句詩就索然無味了,整首詩也索然無味了。近來有些同誌在那裏大聲疾呼:詩中要有一個“我”在,沒有“我”就沒有詩,沒有文學!這說法對不對暫不去說它。單就《楓橋夜泊》這首詩而言,確是有個“我”在的。這“我”就在“愁眠”二字上。這個“我”,實為一篇主宰,全詩命脈。有了這“愁眠”的“我”,月落、烏啼、霜天、江楓、漁火、鍾聲才有了活力,才染上了主觀感情的色彩,才生出一種動人的意境。若把“愁眠”解釋成兩公裏外的一座孤山,“月落”等等就全變成死的了,全詩也就變成死的了。如此,“夜半鍾聲”也變成沒來由的了。須知,“鍾聲”到客船,實際是到客船上的“愁眠”人耳中。船是無知之物,它管你鍾聲不鍾聲呢?

因此,我認為,若是把“愁眠”解釋成一座山,隻會把全詩意境破壞無餘,隻會把這詩篇給糟蹋了。這種解釋法是不足取的。也許考據家會說:“明明對著寒山寺大約兩公裏遠有座愁眠山,你有什麽理由說張繼不是寫的它呢?”我還是那句話:你有什麽文獻資料可以證實那座山在唐朝就叫愁眠山呢?如果沒有,那麽,安知它不是在張繼這首詩出名之後,被好事之徒附會命名的呢?事實上,考據文章所謂“愁眠山又名孤山”一語已經透露了消息。不妨查究一下:這座山究竟是“又名孤山”還是“原名”孤山呢?如果是原名孤山,那麽,“愁眠”之名,是後人附會上去無疑。如果真是“又名”,為什麽要在唐時就已著名的(如果不著名,張繼船過姑蘇,就不會知它名,當然更不會把它寫進詩篇了) “愁眠”之外,再起一個“孤山”的“又名”呢?這倒真是一個無法解答的難題。

“新解”還有一說:“漁家既然掌燈,那‘眠’字就無從解釋了。”所以隻好把“愁眠”解作一座山。我卻看不出漁家掌燈和旅客在自己船上“愁眠”有什麽“無從解釋”之處。難道漁家掌燈之後就不許旅客睡下?或者,旅客睡下之後就不許漁家掌燈?

總之,我覺得,這樣的“新解”,把一字一詞都落實到具體事物上,結果就會使詩的意境全失,興味索然。這樣的考證、新解,即使不是牽強附會,也是以犧牲詩的藝術為代價的。老實說,作為一個唐詩的讀者,我很不讚成這種“新解”。我希望,作這樣考證和索隱的,隻是那些旅遊業的實幹家。他們為了給寒山寺附近的名勝古跡招徠①〔招徠(lái)〕招攬。遊客,去作這樣的索隱和考證,以及給《楓橋夜泊》作出這樣的“新解”,是無可厚非的。但是我希望文學研究者不要這樣做。


《楓橋夜泊》傳誦千年,前人評說很多。但把“烏啼”“江楓”釋為“橋”,把“愁眠”釋為“山”,則絕無僅有,真可謂“新解”。本文對此提出質疑,不但使我們更深入地了解這首詩,還教會了我們如何欣賞詩。閱讀本文,想一想,作者反駁了哪幾種“新解”?是從哪些方麵反駁的?為什麽總是聯係詩的形象和意境來反駁?

所有跟帖: 

謝飄俠這篇“老皇曆”。不過這篇文章缺乏以理服人的學術探討,倒 -漁樵耕讀- 給 漁樵耕讀 發送悄悄話 漁樵耕讀 的博客首頁 (22 bytes) () 01/04/2010 postreply 16:55:49

然! -林默山- 給 林默山 發送悄悄話 林默山 的博客首頁 (58 bytes) () 01/04/2010 postreply 18: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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