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出生在一個殷實之家,父親經商,母親持家。她的家裏人口不多,隻有一個弟弟,還有她的爺爺和奶奶。外婆的外表在當時的女子中有二大顯著特征:一是她的高個子(將近1.70米,並且長得漂亮),二是她的一雙大腳。外婆曾經告訴我,當她的母親開始為她裹小腳時,她因為痛疼哭泣不停。外婆的父親和奶奶為此心痛不已,阻止了為她裹小腳的行為。當時,外婆的母親擔心大腳女兒將來找不到婆家。外婆的奶奶說:嫁不出去就在娘家養一輩子。就這樣,外婆有一雙當時婦女中少有的大腳。幸好如此,否則她那1.70米的高個在一雙小腳上將會是步履艱難。
外公出生在與外婆門當戶對的一個殷實之家。他排行第二,有一個哥哥(我的大外公),一個弟弟(我的三外公),和一個妹妹(我的姑婆婆)。據長輩們說,外公和大外公長得很帥,二人都是1.80米以上的個子,但是他們二人的性格卻相反。大外公溫文儒雅,外公急躁好動。外公的父親和外婆的父親在經商過程中相識,成了朋友,進而成為兒女親家。我不知道外公對自己婚姻的看法,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但我知道外婆是愛外公的。結婚後第二年,外婆生下一個女兒,那是我的大阿姨(不幸因病早逝)。5年後,外婆生下第二個女兒,那就是我的母親。然而,在我母親出生的第三天,外公就死於非命。不幸的外婆年僅27歲就成為寡婦,終生沒有再嫁。
外公死於非命的原因是醜陋和悲哀的。外公和外婆結婚後不久,外公的父親就將商務交給了3個兒子。我的三外公最具有經商能力和品格,他將原來的一個工廠發展成二個。大外公善於帳目管理,負責所有的商務帳目和大家族的經濟收入與支出。外公則負責一個商品店。不幸的是外公不務正業。在十裏洋場的上海,他包戲子,逛妓院。在我的外婆懷孕我的母親期間,外公將一個青樓女子從妓院贖出來,並且包養她。外公的父母和兄弟都無法管教得住他。那位青樓女子看中的隻是我外公的錢財,她在寧波老家有一位做理發工作的情人。她被我的外公從妓院贖出後不久,建議我的外公與她一起去寧波見她的家人。如此,外公與她去了寧波。在那裏不到一周的時間,此女人便和她的情人將我的外公謀殺。
外公被害時,我的母親剛出生3天,外公沒有見過這個新生的女兒。親人們原本打算將此惡耗瞞著剛生孩子的外婆。但是,外婆從她的公公和婆婆,尤其是她的婆婆偷偷的哭泣聲中知道家裏一定出了事情。在外婆的追問下,親人們告訴了外婆真相,外婆當場昏厥。因著三外公的社會關係和地位,上海相關警方立即偵查,很快破案,並將那對謀財害命的凶手從寧波抓獲和執行死刑。這不僅是一個包含了3條人命的悲劇,而且是給外公的親人們,尤其是給我的外婆帶來終生傷痛的悲劇。外公死於非命後不久,他的母親因為喪子悲傷過度也離開人世。
失去丈夫的外婆是不幸的,但她又是幸運的,因為她生活在一個充滿愛的大家庭。外婆的公公和婆婆以及其他的親人們特別關愛她和失去父親的孩子。後來,外婆告訴我,親人們對她和孩子的關愛是她不願意改嫁的原因之一。在外婆生命的早期有著喪夫失子(我的大阿姨)之痛,但她的中、晚年卻享受著得子之樂。我的父親曾經是外婆的主治醫師。他不僅挽救了我的外婆生命,而且孝敬她和愛她如同自己親身母親。外婆愛我的父親也是如同己出。我和弟弟們是外婆眼中的瞳仁,她是對我們的生命最有影響力的人之一。善良的外婆安享了她的中、晚年。
後語:我曾經問過外婆是否恨外公。外婆說她會恨外公的亂情行為,但在感情上無法恨他這個人,因為他們曾經有過美好的時光。善良的外婆一直為外公死於非命而難過。我也問過我的母親是否恨她的父親。媽媽告訴我,她對她的父親既無愛,也無恨,沒有感情,因為根本就沒有見過他。媽媽說,她雖然一出生就失去父親,但從來沒有失去愛。確實如此,來自她母親的大愛以及她爺爺,伯伯,叔叔,姑媽等親人們的寵愛使我母親的性格有一些驕橫。我和弟弟們討論過我們對外公的看法,很相似。我們憤怒他給我們的外婆造成的一生傷痛,我們同時又感恩他給了我們母親的生命。我們也知道外婆一直到死都是愛外公的。所以,我們也不恨外公。
我們姐弟4人不僅從爺爺和奶奶以及爸爸和媽媽的美好愛情學到許多道理,我們也從外婆和外公的婚姻悲劇中學到許多教訓。如今,我們4人都特別珍惜各自的愛情和婚姻,過著和諧的家庭生活。我們不能選擇出生在什麽樣的家庭,但我們可以選擇如何建造我們自己獨立後的小家庭。即使我們的努力不被對方配合而失敗,我們還可以選擇堂堂正正地做人,為自己,也為我們的孩子們營造一個溫馨的成長環境。愛是永恒不變的生命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