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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走了,留下一張字條和我對她的記憶。 隻是每年三十的鍾聲敲過十二下以後,那一句重複多年的拜年話,"新年快樂!",依舊一字不變地顯現在我的手機屏幕上(在我出國前),和外麵驟然響起的爆竹聲一起撞擊著我的心房。。。。。。。。
我和你們一樣想知道她離開的原因,不然我會永無寧日。後來,我聽別人講,曾經在大街上遇到過她,她的日子過得不好,感情也一直顛沛流離,無所寄托,我問是否知道她的電話或工作單位,回答是否定的。為此,我常常被深深的自責所困擾,我一直千方百計的尋找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裏向她懺悔,一次又一次的設想一種她能夠接受的補償方法,但又一次一次的因為沒有她的任何消息而作罷。
98年我去了加拿大,就再也沒了她的消息。每逢中國年的除夕夜,我還會情不自禁地看上幾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春晚結束後,我又會暗暗期待那一行短短的拜年話會再次出現。有時朋友互拜的電話玲響起的瞬間,我還會下意識的想起她來。
終於在一次打給國內朋友的電話中,我得知與她有關的一條線索。我決定馬上回國去找她,並給予她一些適當的經濟補償。
那些日子,我滿腦子裏都是她的影子。白天工作時,常常會因精神不集中而出錯,為此還被老板罵了幾次。晚上更是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我常常透過窗子,看著外麵視覺盡處的月亮,不知不覺中就會變成她那張蒼白憂鬱的臉,和苦澀的淚水一道在我的心上結出一層薄薄的冰。
我在飛往國內的班機上,幾乎都是緊閉著雙眼,因為我怕睜開了,哪怕是一條縫隙也會讓她的音容笑貌從我的記憶裏溜走。回國後的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飯也沒顧得上吃一口,拿了十五萬現金裝在一個鞋盒裏,就匆匆出門了。按著朋友那裏得到的線索,懷揣著一顆朝聖者般虔誠的心上了路,我還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默默禱告著。
她在一著名商夏的娛樂中心當經理,無巧不巧的是她那天正好休假沒上班,我有些失望,但我終於有了她的確切消息,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向一個工作人員要了她的手機號碼(費了我很多唇舌,要是不說我是從國外回來的,他死都會不給我的),就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我走出商夏大門,快步走進一家附近的茶社,掏出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
"是我。。。",
我本想用這種模棱兩可的方式試探一下,她是否還記得我這個曾經的"情人",願意不願意和我說話,或者是否還忌恨著我,
"你在哪?",還沒等我說完,她就反問起我來了。
"你怎麽知道是我呢?",
沒有可能啊,五年多的時間,我們從未有過任何聯係,難道世上真有靈犀相通的事情? 我一腦子漿糊。 "我有預感,上午我才和姑姑提到過你,現在就聽到了你的聲音,快告訴我你在哪兒? 我馬上就過來找你",
她的聲音因興奮而變得有些顫抖。
"現在哪家飯店最好? 我們就在那裏的大廳見麵。", 我想補償應該從這一刻開始了。
"XX大酒店,我二十五分鍾後在那裏等你,不不見不散",她和毫不掩飾她的渴望。
"好,一言為定", 我看來一下腕上的表回答說。
我在旁邊的花店買了一束盛開著的水仙花,出門叫了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地點,由於路上行人太多,半個多小時我才趕到,當我被領位的小姐帶進大廳時,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裏美麗的讓人眩目的李小姐。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好像歲月在她身上停住了飛快的腳步。臉略比從前顯得豐滿,但紅暈光澤,比從前更加漂亮了。我們都快步迎向對方,就在我們的身子幾乎碰撞在一起的刹那間,又都向刹車似的停了下來。我們傻傻地站在那裏互相守望著對方,彼此都在有些陌生中尋找心裏麵那些熟悉的影子。
這時,迎賓小姐走過來輕聲的問道,"現在可以去包房了嗎?",
李小姐親呢的把手插進我的臂彎裏,是那麽的自然,然後衝著迎賓小姐客氣的說了聲,"我們走吧",
我突然覺得到我們之間一下子又回到了從前那樣的--零距離,她還是那樣一如既往的愛著我,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這是一個日式的包房,豪華的裝修風格始終也褪不去中國文化的底蘊。就像我這個遊子飄泊在海外多年,還是一顆中國心一樣。我要了記憶中她最愛吃的六種葷素搭配的菜,和一個魚翅羹(我怕她又要給我省錢,就自做主張的點了起來)。
"你看還要點什麽?",點完菜,我才抬起頭來看著她問到,
"你一點都沒忘啊",她眼裏噙滿了淚水,幽幽地說。
"有些東西就像固化好的程序一樣存儲在記憶中了", 我看著她的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一下子撲進我的懷裏,把頭深深的埋在我的胸前,雙臂環抱著我失聲痛哭起來。
我頓感心痛如刀絞,冥冥之中,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除了在靈魂深處充滿了自責和愧疚以外,我也深愛著她,隻不過是我自己一直都不願意承認罷了。
在這一刻我才真正的看清楚了我自己,在我的心裏,是決不會承認我會愛上一個做過別人情人的人,即便我知道我是愛她的。我是不會因為這份打了折扣的愛去和她結婚,因為她和除我之外的不隻一個男人睡過,所以我不能接受這樣一個不潔的女人作為我的妻子和我孩子的母親,我從骨子裏認為她的身體是髒的,嫌棄她,看不起她,這就是那時候我心裏麵的真實,虛偽,封建和自私。
拋開一切文明的大道不論,而就從狹隘的人性來講我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小人,是天下最最肮髒的"人"!正是因為這種人格的扭曲,我在毀滅他人幸福的同時,也犧牲了自己的愛情作為代價!
"今天上午,我還在和姑姑說,我這輩子最愛的就是你,最想念的還是你,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我們現在又在一起了。",
李小姐終於止住了哭聲,但仍伏在我的懷裏,一隻手不停地撫摸著我的臉,另一隻手卻緊緊的抓住我的手,好像她的手一鬆開我就會離去似的,又仿佛置身於一種完全不真實的夢中。
我本想今晚開個豪華房間和她共度良宵,但此時我完全改變了初衷,我已無顏去麵對她的真情,我甚至連撫摸她身體的勇氣都沒有,更不用說做愛了。倘若我繼續如此的話,我和一個嫖客又有何區別,我不能再玷汙她的感情和我自己尚存的一點自尊了。
今晚的盛宴幾乎沒有開始就結束了,一桌的美食色彩斑斕的擺在那裏,但一定是冷的變了味道,我們的感情,因為我的卑劣,就像這些經人刻意調配的菜色,貌似美麗,但卻不再真實。
臨分別時,我把裝錢的鞋盒塞到她的手裏,說是一點小禮物,付了飯錢就慌不擇路,逃跑似的匆匆離開了那個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商夏。
從那以後的二十多天裏,我沒有再主動給她打過一個電話,而她打到我手機上的電話卻從沒有間斷過,但我一個也沒有接。接了又能怎樣呢? 我怎麽向她解釋我那些陰暗發黴的思法,我毀了她的愛情,但不能連她的自尊都一並鋤掉。因為我的自私和骨子裏的齷齪,我們的關係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錯誤。
臨回加拿大時,我才打了個電話向她辭行。她在電話裏幾乎用哀求的語氣對我說,一定要再見上一麵,即便算是永別。我終於答應了她,約好第二天下午在一個茶社見麵。她如約而至,一雙美麗大眼睛略微有些紅腫,有些發青的眼袋明顯的掛在眼簾上,和憂鬱的表情形成了一種淒慘無比的美。
她看著我的眼睛裏突然淚如泉湧,我們默默的坐在那裏臉對著臉,誰都沒有說一句話,除了她不斷滾落下來的淚珠說明這是個真實的存在之外,我們就像兩個固定在那裏完全沒有生命的蠟像一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拿出來兩個上麵都畫(她是國畫係畢業的)著一朵荷花的綢絹,拉過我的手來,輕輕放在我的掌心上,又慢慢地把我的手合起來握住了它們。
"這是我用了幾個晚上的時間畫出來的,兩個荷花的顏色不同,深一點的是我,淺的那個是你,把它們留好,想我的時候就看看那個深顏色的,我就能感覺得到,我就能知道你的心裏還有我。",
聽到她這些滴血的話語,我再也抑製不住噴湧而出的淚水,不能自己地一任它們和情感一道澎湃渲泄出來,我的心像被人不斷撕拽一樣的痛。一個連自己感情都出賣的人,不就是一具喘氣的行屍嗎? 在她的愛情麵前,我就是那沒有畫在綢絹上的汙泥濁水,而她就像畫中那朵出汙泥不染的荷花。
"這個我絕對不能要",她把我給她的錢又塞回我的手裏,紅腫的眼睛裏放射出一種堅定的光。
"別忘了我,不論你在哪裏,我的心都和你在一起,如果外麵的日子不開心就回來",她又用手去撫摸我的臉,像個慈祥的母親一樣輕輕地幫我拭去上麵零亂不堪的淚水。
我走了,讓心繼續去流浪。 我把紀事本上寫有她電話號碼的那一頁撕下來,和她給我的兩個畫有荷花的綢絹一起扔在風起的季節裏,我沒臉再見到她,也沒有勇氣去麵對和她有關的一切。。。。。。。
十多年過去了,我還會偶然想起她來,特別是在冬天飄雪的日子裏,在朋友們們勸我喝酒的那一刻,在我孤獨想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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