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足六歲,隨著父母到了中國。以為是來渡假的,因為正值學校放暑假。誰知夏末將臨,父母就相繼失去聯絡。照顧我的隻有阿姨。阿姨不會說英語,也不學英語,隻是整天微笑著勸誡我不要說英語。‘千萬不可開口。’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指著鋪天蓋地的標語給我看。我,看不懂標語,又不能開口,所以有好幾年上不了學去。不上學,我更好學,更須要好學。
首先、學做阿姨的女兒。 阿姨待我勝如生母,因此,我學懂的第一句華語就是‘阿娘’。阿姨就是阿娘,永遠是。
伴著我的、除了阿娘,就隻有我的美國出生證明文件、教堂受洗禮的證書、一條十字架項鏈、一部《聖經》和上帝。有上帝同在,事情就好商量了。
年紀雖小,卻清楚知道自己是要在中國生活下去的。要在中國生活下去,我就得做兩件事。第一、學好華語。第二、不長金發。母親是金發的。作為她的女兒,我擔心自己也會長出金發來。我哪時候的頭發是栗色的,跟黑發的阿娘走在一起,對她有一種不可言喻的不便,但是我死也要跟阿娘走在一起。為此,阿娘時刻提醒我要把頭發剪得短短的,莫拖辮子,扣緊帽子。
為了發色,每晚臨睡前都花上一個小時誦讀《聖經》,然後把額頭貼在《聖經》上麵,默默向上帝祈求我的栗發不要變成金發。在夢裏、上帝要我先學會用華語祈禱、才考慮我的發色請求。 我遵行了上帝的指示。果然,沒有長出金發來。然而,偶爾忘扣帽子外出時,還是會給一些閑人指指點點我的栗發,責怪我為什麽年紀這麽小就染發;又或者會好奇地問我是不是來自新疆的,是不是穆斯林。我一律回答說:嘻嘻:)
作者:紉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