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毒辣椒星期天晚上回來,星期一大早拉著老高去法院。她的英語不是很流利,怕說不清楚,隻當自己是個臨時翻譯。
長話短說,毒辣椒是個分居三年的在婚女人。十年前隨現在的丈夫從東南亞轉來美國,期間辦了政治庇護,以便轉身份辦綠卡,長期合法滯留。可是,男人與她AA製,而且似乎更加喜歡賭博,找站街女。
毒辣椒索性離開他,獨立單住,自己掙錢自己花,為什麽要與你“搭夥”,外麵好男人多的是。來錢快的行當對她來說就是賣淫和帶色按摩,她選擇了按摩。
昨晚,毒辣椒多了一個心眼,沒有明確告訴老高她還沒有正式離婚,怕他誤解壞了情緒,直到早上才解釋。老高正在興頭上,表示理解這種名存實亡的婚姻,也就是差著一紙離婚證書。
到了法院表格填寫助理辦公室,老高說明自己是翻譯,幫助這位女士拿表,填單申請離婚。
政府機構不收費用,像毒辣椒這樣的很多人卻不知道,她們在大街上高價聘請律師。說句難聽話,有時候缺錢律師會挑撥離間,把事情鬧大,時間拖得越久,出庭次數越多,當然收費越多。
工作人員在電腦上填寫了基本情況,然後打印出來,交給老高。因為申請協議離婚,特別囑咐讓毒辣椒的丈夫在他自己名下簽字,然後給法院寄過來就可以,郵資自付。
情況簡單明了,既然是協議離婚,沒有子女撫養和財產分割,容易。
回到家,毒辣椒才細細和盤托出她的過往,說出實情,以及拿到這份打印本的打算。
她給丈夫說這是房租合同,需要他的簽名,反正他也不懂英語,一般我讓他做什麽,他不會懷疑的。
老高小吃一驚。這樣做可是欺騙啊,不合適,給他直說又何妨。
女人說,他以前答應把中國的房子賣了,錢過戶給我,到現在還沒賣。所以,我還與他保持夫妻關係,拿到房錢以後再告訴他離婚協議書的事兒。
老高有點膈應,這也太“陰謀”了吧。可是無奈,自己充其量隻是個翻譯而已,仔細想想,確實與他們夫妻離婚沒有太大關係。他做事一直堅持原則,絕不違法亂紀,今天的事兒卻有點兒吃不準。
等女人回去工作以後,自己再冷靜地分析考慮吧,老高主意已定,繼續二人世界。
今日菜譜:薺菜餛飩,油爆蝦,鹵豬蹄。
九
好日子過得快,嗖地一下這就半年了。
老高這幾天有些坐臥不安。
秋高氣爽,本來是金黃時期,兩個人本可以逍遙自在地出去逛街下館子。可是毒辣椒兩個多星期沒有回來。期間他打過幾個電話,對方支支吾吾,一會兒說累,一會兒說忙。老高說我過去看你,那邊立即回絕,你不要來,我不方便,說是女人那種不方便。
老高雖然每天生活很充實,可是到晚上,尤其是周五晚上,那顆心自然而然地提起來,還就放不下,腦子裏反複琢磨周末這幾頓飯該怎麽安排。毒辣椒兩個周末沒回來,老高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了依戀。
每個星期這個時候,毒辣椒正對自己的烹調讚不絕口。雖然手藝並沒有誇得那麽好,可是,被誇以後,心裏還就甜滋滋的,覺得沒有虧待對方,而女人累了一個星期,回到像港灣一樣的家,拋錨停泊,也算是老高的真誠。
叮鈴鈴,老高有意調成老式電話鈴聲的手機響了,當然是第一時間滑了一下。
喂,準備回來了?老高自說自話興奮地問。
你想什麽呢?我是江姐。
啊?對不起,對不起,咳咳。
老高這才意識到有點兒失態,無論如何也應該先看看誰打來的。當然也不能全怪他,在法拉盛,除了老朋友外絲理,他沒有任何人可以說話,加上這兩天一直等待她的電話,理所當然就把對方當成毒辣椒。
老高,我給你說,當然是私下裏說,毒辣椒病了。
啊?老高又是一個啊。
他猜到是病了,可是人家不願意深談,而且還不讓他去,正愁沒辦法。江姐與她更近些,女人之間應該無話不談。
老高啊,我最近沒有工,隻在台灣老頭家一個禮拜做一天,一個月600塊錢。想請你幫忙,在網上看看,有沒有找人打掃衛生,做點簡單飯菜的。你知道的,我不能做廚,不帶孩子。
沒問題,我幫你看,什麽大地,華人招工網,我都給你看看。老高趕忙應承。
謝謝老高。還有一件事。
你說。
我最近手頭的錢錯不開手,想跟你借,以後有錢就還給你。
老高沉默了三秒,回答,你知道我說過從來不借錢的。
我知道。就借兩千。江姐並不氣餒,有備而來。
讓我想想。老高犯難了,本來想通過江姐打探毒辣椒的信息,結果反倒被掛在空中,現在心裏急,不想接這橫來的一杠子。
如果你住的地方有困難,我可以暫時幫你,你到我這兒住,不收房租,等到你穩定了,再搬出去,這樣每個月能省不少。毒辣椒那邊我給她說說,應該沒問題。老高很為自己急中生智的主意滿意,一箭雙雕,既把借錢的事推掉,又提起毒辣椒的重要性。
那是另外一回事。還毒辣椒呢。她是那個病,恐怕以後不能再與你一起住了。江姐口氣不對啊。
老高頭皮發炸,什麽那個事,還不能住一起。。。大腦風暴啟動。但是,沒有聽準確就不能瞎猜。
你什麽意思?她得的什麽病?老高有點急眼,聲調提高。
好吧。她得了性病。不小心傳染上了。江姐的腔調說不出來是氣憤,同情,幸災樂禍。
老高這邊無語,心情大亂。
我的祖宗!難道是真的?盡管以前曾經懷疑,特別是幫助花癡仙子出庭那一次,他就有不好的預感。當時又想,即使毒辣椒以前做過這種事情,現在年紀大不做了,也說得過去,為什麽糾結過往呢。但如果真如江姐所說現在得病,那還真不能再住一起,感情上接受不了,而且一輩子最怕這玩意兒。
你想什麽呢?電話那頭江姐發覺這頭的沉默。這樣,等過幾天我再問問她還願意過來住吧,如果不住,我就去你那兒把行李拿回來送還給她。
一切來得太快,老高頭暈。
老高,不要煩。到時候我再幫你找。哈哈哈,實在找不到,我自己親自上。電話那頭傳來江姐放肆的大笑。
對江姐,老高以前不是沒有那個意思,曾經試探過,但是都被委婉回絕,無可奈何。現在,他不表態,不置可否,怕一時衝動傷了和氣。於是告訴江姐,請轉話給毒辣椒,好好養身體,隨時來拿行李。
江姐果然取走了行李。
老高對江姐說,我現在亂得很,得一個人靜心休息一段時間。沒有借錢給江姐。
一個人安定下來,老高兩眼無神,失落,失敗,自責,矛盾,惋惜,自憐。
今天煮的咖啡再沒有以前的濃鬱香氣,在口裏反而感覺特別的苦。窗外明媚的陽光刺眼,枯黃的樹葉在地上胡亂翻滾,汽車的喇叭好像比以前更多且刺耳,人們都在忙什麽呢。
老高認真思考,世上沒有那麽好的事兒。搭夥,搭夥,其實就是隨時散夥。這不是過日子的長久辦法。剛開始還以為自己聰明機智,結果還是hold不住,變成這樣,如鯁在喉。
嗨,這真得不是你啊,老高。
今天菜譜?我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