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雖然第一次半夜打電話吵得老高沒睡好,可是,這次毒辣椒一走一個星期,家裏頓時冷清起來,上次睡不好覺比之難耐的獨處寂寞自然也就不當說了。
老高依舊一個人簡單地做飯,一個人簡單地吃。不過,多加了一條心思,每日想著女人,她在幹什麽,累不累,吃得如何,這個星期回來給她做什麽飯。
昨天晚上清理好一條遊水鱸魚,準備今天清蒸。毒辣椒是江南人,口味清淡,再炒上一盤上海菜心,嫩筍雞塊煲,電飯煲米飯,應該可以。
心裏不踏實,手機打開好幾回想打電話問問,總覺得哪點兒不合適,顯得沉不住氣的浮躁。如此拿起電話再放下來回好幾次,這才給江姐通一個電話,問毒辣椒一般具體幾點到法拉盛。
江姐回說11點鍾左右。
今天心裏有事,睡不踏實,早早起來。該看的書看了,該寫的字寫了,以便騰出足夠時間做飯。老高做飯一把手,平常過日子別拿做飯說事兒,特別是逢年過節,弄它十幾個菜式沒問題,凸顯顧家男人本事。
心急火燎之時,毒辣椒已經喜氣洋洋出現在客廳。
老高喜上眉梢,在廚房高聲招呼,出來擺桌,三菜一飯全上齊。
儀式感是老高在美國養成的好習慣,玻璃杯、紅酒、餐巾、刀叉、筷子擺得齊整,桌邊上花瓶裏插著一束綻放的紅玫瑰。
看來,老高有情趣啊。毒辣椒笑眯眯地看著滿桌的“私家菜”開心地笑,刻意嗅了一下紅玫瑰。
毒辣椒認識老高之前,從江姐那兒已經耳聞他的事跡,雖然沒有特別記憶,但是記住一點,老高人不壞,性子溫和,知書達理,現在算是進一步見識了老高的熱情和關愛之情。
待得女人洗漱停當,在對麵坐定,老高舉起酒杯,毫不掩飾由衷的欣喜,提議幹杯。
毒辣椒是個爽快人,輕輕道聲謝,笑意盈盈地一飲而盡。
兩個人開始融冰升溫加熱互動。
毒辣椒被男人抬舉,心裏舒服,老高有女人陪伴,兩眼放光。
一來二去的,竟然有眉目傳情的意趣。
毒辣椒直誇飯菜可口,問老高是否在南方呆過。老高借機發揮,自己在無錫混了十幾年,對江南菜略有見識,比起上海本幫菜還差些。毒辣椒不愛做飯,碰上一個喜歡做飯的,這就成了兩好變一好,互補。
老高喝點酒,加上女人欣賞,這話兒就多起來,人也變得活絡幽默,哄得女人咯咯笑不停,氣氛熱烈,如果不是年齡大些,倒是有年輕夫妻那種小別重逢之意。
足足吃了一個半小時,客客氣氣收拾碗筷,清理桌麵,兩個人互相謙讓,爭搶,不知不覺中,活兒做完了。
老高有午睡習慣,可長可短,躺在臥室沙發裏,便於曬太陽。
毒辣椒一路奔波,衝澡洗浴。
女人圍著浴巾走進臥室,令老高略感驚詫。
毒辣椒就像他多年的老妻,並無忌憚,舒服地躺在床上,側身睡了。
看著女人玫瑰紅趾甲,老高才意識到床上確實躺著一個女人,而且是很有女人味的那種女人,頗具挑戰的大個頭女人。
春風撩水泛漣漪,老高有意毒辣椒。
雖然,老高是老司機,可是,畢竟讀書人家,斯文還是重要的。
一會兒,屋內傳出兩人均勻的鼾聲。
五
叮鈴鈴手機響了,毒辣椒聽到對方江姐的問候。
三兩句之後,江姐說你現在是見色忘友,姐姐們晚上等你們兩個人過來唱歌。
毒辣椒嗬嗬地笑說,色也是色衰嘍。
兩個人電話上說好時間地點,毒辣椒回頭給老高講,晚上一起出去玩,見見我的姐妹們。老高立即答應,好好。
老高來美30年,一直住在鄉下,那兒沒有華人聚集地,更沒有機會參加華人的舞廳聚會。
朋友們已經來的差不多,每個人拿著酒杯或啤酒瓶,互相說話。毒辣椒把老高介紹給大家,全部是50開外的中老年人。
寒暄過後,老高,毒辣椒和江姐坐在一起。
江姐打趣道,小別如新婚。
毒辣椒壞壞地笑,急死你!
老高不露聲色,女人瞎扯,不摻乎。
這是一間大型地下室改造的酒吧,一色的華人。
鋼管舞台上,兩個女人激烈地跳貼麵舞,兩個人的下肢摩擦,頭發長長地甩落腦後,頭兒快速擺動。江姐以前曾經說過這兒大多數跳舞的人都服用了搖頭丸。看來這兩個女人用了藥物,神經興奮,動作誇張。
老高曾經是舞場高手,喜歡DJ,節奏感強。這二年好像失卻了興趣,可能與年齡大有關係。現在更喜歡徒步,可快可慢,舒適為準。
酒吧的燈光,喧鬧的音樂,老高已經不太適應。可是又疑惑江姐和毒辣椒也已經是60歲的人了,怎麽還這麽有活力。再回想自己60歲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就是說,年過60,一年一個樣。老高觀察江姐和毒辣椒並不食用搖頭丸,她們隻是挑選拿手的歌曲在唱。舞廳裏熱鬧,眾人情緒高漲,忘卻煩惱,忘卻疲勞,沒有必要知曉今夕是何年。
午夜,法拉盛緬街,燈光明亮,行人穿梭於各個小食店,人行道上,人們三三兩兩信步漫遊,對這兩個喜歡軋馬路的上海女人來說,司空見慣。
老高平時晚上呆在家裏不出門,猛然間看著冷天裏裹著羽絨服的男男女女,突然就有了與世隔離的恍惚。也許真得老了,感慨年輕人莫名的浪漫情懷超越時空四季。
逛街是女人的專利,勿論時間,勿論季節。老高跟著兩個女人從北頭遛到南頭,然後折回遛到北頭,法拉盛緬街太短了些。
回到家裏,已經大大超過平時上床時間。
老高昏昏的頭壓迫著他沉重地倒在床上,立即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