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小說《黃裳元吉》第十五章 遇真
半個月很快過去了,劉忠祿裝好往回帶的貨物後,讓貨船先離開了臨安,沿著運河朝中都城駛去。他帶著寶音會走一段水路後,再走一段陸路。在離開書院那天時,劉忠祿專門帶著寶音和厚禮,青金石的顏料禮品盒,來書院讓寶音拜別何老進士,“抱歉隻學了半個月就要離開臨安了,”
哪裏想到老先生說,“我知道,書店的何掌櫃是我的侄子,他說你們隻是學半個月,我覺得確實是不符合要求,我特招寶音不占學校名額實在是喜歡聰明的孩子。這些天我單獨給她授課,隻是可惜不能教她太久,不過我掐算過,後麵會有比我修為高的大德之人收她為徒,你們來自北方,未來這個孩子的作用不可估量。”
被老夫子說中天機的劉忠祿臉色大驚,“先生如何看出來的?”
老進士一捋山養胡須,中氣十足如同腹有乾坤的說,“一路走好,使臣一路平安。”
被揭了外皮的劉忠祿驚訝的嘴巴都張開後合不攏,”慚愧,慚愧。”
麵相睿智清秀脫俗的何老先生歎口氣說,“寶音入學時候寫的易經是你教的,說明你也懂易經,一切都是天道的運轉,唐朝的李淳風就早都預測出了今天,我們這些當代的人隻有向晦入晏息,努力保留文明的種子,等著天上的時間過去,一切都會過去,文明會生生不息。”
被道破身份的劉忠祿惴惴不安的帶著寶音登上了北歸的貨船,他真是想不通何老進士是如何看出來他使臣的身份,是寶音的說話有塞外的口音?還是自己看著不像一個真實的商人?會不會有南宋朝廷的人暗自盯著自己,而自己不知道?
寶音登船後就脫去了女裝換上了深藍色棉布料子男童的服裝,發型也簡單的梳成了一個男童發髻,帶個三角的帽子。她知道馬上就要回到漠北,自己就要回歸真實生活世界的偽裝色裝扮,她望著劉忠祿還在思考的臉問,“師傅什麽時候我塗臉呢?”
劉忠祿心不在焉看著寶音漂亮的臉蛋,話不走心的說,“你想晚點塗也行。”
寶音聽後就拿出來了那沫花的瓷瓶,毫不猶豫的把臉塗成了藍色,劉忠祿看著美麗的仙童變成了花臉的凡人有些痛惜失口問,“寶音,你不喜歡女孩子的樣子?不喜歡女孩子的衣服打扮?”
寶音努著嘴搖搖頭,想著和親的高貴美麗像仙女一樣的岐國公主,還有中都城外那些被擄掠的女人的哭喊聲,小腦袋堅定的一板一眼說,“我不喜歡,穿衣打扮都沒什麽意思,中都城裏麵皇城的被搶的妃子,她們每個都那麽好看,她們穿著最美的衣服,可是最後什麽都做不了,我不想那樣。”
劉忠祿覺得寶音長大了,有種不適年齡的成熟,“那你想成為什麽樣?”
寶音圓圓的眼睛充滿著希望,崇拜的望著劉忠祿,“師傅這樣的,有醫術 ,有武功,還能到處走動,我希望長大後還能來臨安,到書院聽先生講課。”
劉忠祿被寶音崇拜沒有沾沾自喜,反而是暗暗吃驚,“你這麽知道師傅會功夫的?”
寶音認真的說,“你抱我時候的手勁和我爹爹一樣,胳膊上的肌肉硬的比我二哥還厲害。”
“嗬嗬嗬,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那你說何老先生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
寶音歪著腦袋想想,“可能是我?”
劉忠祿好奇,“怎麽是你?你說了什麽嗎?告訴我們來自漠北?”
寶音搖搖頭又點點頭,“師傅,我沒有那麽傻,我才不會說我們的身份的。老先生和我上課也沒有問過我們情況,我猜想是我說了來看文明。想想沒有吃過糖的孩子才饞糖吃,沒有見過文明的人才會說來看文明啊。南宋的人那麽富足和平,天天生活在裏麵,身在福中不知福,怎麽會說來臨安看文明啊。”
劉忠祿欣喜的把寶音摟在懷裏,“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聰明呢?以後記住好多事看破不能說破。”
寶音懂事的點點頭,“師傅我知道,我隻是對你說。”
“嗬嗬嗬,好。”
劉忠祿換上厚實的女真人交領的衣袍,現在氣候往北方氣溫越來越低,他帶著寶音沿著運河北上走了半個多月,一路上都很順利。在船上無聊的時候,除了教寶音讀書外,讓寶音拿出新買的針灸銅人來練習,讓寶音背誦經絡的穴位,十幾天的船上時間就像強化訓練班一樣,寶音的針灸基本功打下紮實的基礎。等船過了金朝管理的魏州後,劉忠祿覺得北上的貨船可以直達中都城了,就和手下的班頭分手,讓他們帶著貨物直接回去。自己帶著寶音在魏州碼頭下了船,買了一輛驢車往北方而去。
他駕著驢車想往山東一帶轉轉,因為在臨安的飯館吃飯的時候,有評彈說書的講故事,說的是全真教的丘神仙招撫山東的劉安兒的農民起義的傳奇故事。在中年評彈女聲情並茂的氣勢豪放的彈唱中,劉忠祿本來以為是以前朝代的傳奇,沒想到時間居然是一二一五年的夏天,就是他隨著成吉思汗圍攻中都的時間,讓他簡直不敢相信,金朝和蒙古開戰的時候還和南宋在山東開戰。
《蓬萊丘仙人》
“我特地道台來報喜
怎生你反將喜鵲當烏鴉
汗馬功勞賞你不加
無是無非來埋怨咱
千分驚險千分喜
好比那浪裏扁舟傍水涯
千分驚險千分喜
好比哪苦難的同胞有抓拿
千分著急千分喜,
好比盼那鐵馬韃靼撤回家
千分苦楚千分喜
好比那枯木遭災又開花
我隨春燕到萊州去
看到人間苦難花
花間無意見仙家
仙人和弟子在施恩德花
說什麽蓬萊仙島丘神仙
特地到紅塵來望望咱
陰陽算準不曾差
按落雲頭到人間
他帶領眾生種食糧
招撫亂民保安康
希望神仙到臨安
也送咱一朵蓬萊的花。
……
聽著全場人民津津樂道的丘神仙故事,簡述的是在山東,三百歲的丘處機真人,目睹百姓因兵災離亂,因饑荒餓殍遍野心中不忍,帶領全真教眾耕種糧食,用來賑濟災民,從而受到百姓的擁護事跡。
劉忠祿一打聽才知道當世赫赫有名的丘處機傳奇故事,他師從王重陽修全真教,師傅過世後他為師傅在終南山守墓三年,苦其心誌參悟道教住了六年窯洞,每天行乞一頓飯隻穿一件蓑衣,六年時間打坐不睡覺,終於參悟了道教的最高境界。後來他隱居寶雞的龍門山又苦修了七年後創立了全真教的龍門派。金朝的金世宗在世時候非常器重他,一年內召見過他無數次,後來在丘真人的再三請求下,金世宗才終於放他回鄉,臨別時候還賜他十萬錢。他修道的心得寫的詩流傳很廣,金朝很多達官貴人都是他信徒,北方民間丘真人的弟子和信徒更多。由於道行很高,聽說他已經接近修仙的境界,現在居住在山東仙境之門蓬萊附近的萊州昊天觀。
以前劉忠祿跟著蒙古大軍鐵騎掃蕩中原,根本沒有機會知道這些口口相傳的民間信息,人民見了蒙古兵沒有被殺的就是萬幸了,能跑到人不是跑就是逃,哪有和諧機會平等的和蒙古軍的人坐下來擺龍門陣。作為成吉思汗近侍的劉忠祿知道了這個新出爐的民間磁鐵人物,居然有三百歲,六年時間裏麵打坐從不睡覺。練武的他,覺得就是一個月不睡覺自己都堅持不了。帶著強烈考證的好奇心他下決心要親自去訪探一下,好掌握第一手的真實信息。特別是丘真人幫助金朝招安了兩個地區的民間起義,金朝賜他“自然應化弘教大師”,居然不是明間義軍苗道潤的人。
在往山東萊州走的一路上,劉忠祿遇到了不少民間義軍和金朝官兵,一看郎中出身的劉忠祿手裏拿著一個針灸的小銅人,千裏迢迢來說是要到蓬萊朝見丘真人,是為了求教入定道家十二經絡脈的胎息境界。這些人幾乎一致的沒有打劫阻攔,反而有金兵的軍官讓手下給劉忠祿引路,更激發了劉忠祿心裏好奇。感覺到丘真人在山東似乎有著無冕之王的感覺,怪不得南宋臨安的街頭有他的傳奇故事,金朝皇帝駙馬都沒有搞定的義軍起義的事情,丘處機出馬安撫反叛軍沒有費一兵一卒就搞定了,難道他會讀心術嗎,難道他真是一個得道的高人?
等劉忠祿走到了山東萊州地界已經是農曆十一月份了,天氣到了深秋萬物落木的時節,這一路上他和寶音感覺到了蒙古兵掃蕩後的城鎮村莊十屋九空慘景,凡是曾經有人家居住的地方到處是殘垣斷壁的屋舍,和路邊一座座新起的墳頭。寒鴉和秋風將這個淒涼吹進了師徒倆的心裏,與南宋臨安的富庶和平比,這地就是人間地獄。到了傍晚的時候劉忠祿就和寶音歇息在一些死寂的如同墳塋的村落,想找口吃的喝的都沒有活人。好不容易看到人了,幾乎都是衣不蔽體麵黃肌瘦的樣子。
幸好在大漠待過的劉忠祿準備了很多的燒餅,在路上才讓師徒倆沒有餓死。山東這些州縣被蒙古騎兵劫掠後沒有駐守蒙古軍隊,金朝的官員軍隊和民間組織已經收複回來大半了,金朝組織殘留的人口恢複生產和自救。
慢慢的接近萊州的地界逐漸了有了越來越濃的人間煙火氣,可以在城鎮村落看到村民和道士身影。這些道士他們穿著打補丁的麻衣布衫,有的打著赤腳,有的穿著草鞋,幫助戰後存活的人們修補屋舍,打理農田,配合官府發給難民救災的口糧。
很快劉忠祿被熱心的民眾引導到昊天觀,這個道觀依山而建,雖然是深秋了,道觀內外種植了很多的銀杏,深秋的銀杏葉子金黃非常的好看,將道觀裝扮的特別的聖潔。寶音走在昊天觀的石階上覺得特別的親近,好像自己前世就是在這裏修行一樣,一草一木格外的親切。她不由的抬手看著自己虎口的銀杏葉的烙印,似乎有種冥冥之中的感覺浮起心頭。
在山下遠遠就看到的七層寶塔走了半天都沒有到,拜見丘真人要到道士穀北端高處的北極閣,劉忠祿他們穿梭在鬆柏掩映的道士穀。到了山嶺的高處劉忠祿看到整個山脈如蒼龍盤臥,各種道觀層次節比的依山勢而建,就像走進了一個用群山做圍牆的宮殿。看著這個建築的格局,可以折射出丘處機的心中的空間蒼穹。順著道士穀可以看到昊天觀的王母廟,玉帝廟,和三官店。
終於在一個道觀的後院的廳堂,見到丘處機二十二歲精明強幹的大徒弟李誌常,劉忠祿遞上拜帖,說明了來意後,李誌常到後院請示過丘真人後,作為丘的徒弟接待了他。
丘真人的徒弟李誌常,打著赤腳穿著一身單薄的麻布衣服,五官端正眼神銳利和善,說話很有城府,“貴人從北方而來,我師父說現在不方便見麵,請施主回去吧。”
看著大冷天虔誠用身體修煉的李誌常,劉忠祿有些相信了評彈故事裏,丘處機隻穿一件蓑衣修道的故事了,既然到了昊天觀見不到丘處機 讓他不死心,也太對不起自己和寶音在路上一個多月的奔波了,他堅持的問,“為什麽?”
李誌平看劉忠祿揣著明白裝糊塗,就深入畫外音不客氣的說,“蒙古軍橫掃華北平原,兩河山東一帶,讓數千裏的河山變色,人民被屠戮殆盡,金帛子女牛馬盡被卷去,房屋焚毀,城廓成了廢墟。我師傅是算出施主的身份,為了你的安危就不當眾戳穿。你知道中原百姓被虜去的眾多,不知道你是否為虎作倀,理解施主的難處,亂世活著不易,請施主回去吧。”
劉忠祿臉色慚愧佩服的點頭,“果然是神仙啊,我是炎黃子孫,我不知道覆巢之下能為華夏的文明做些什麽,故此來問仙人。”
“施主果然是天道中人。”
劉忠祿發自內心的話說完,伴隨著一個洪亮的聲音,一個鶴發童顏白發飄飄的老者緩步走出了客廳的內室,劉忠祿趕忙起身行了一叉手禮,“拜見丘神仙,丘真人,鄙人叫劉忠祿。”
身材高大的,麵部柔和紅潤沒有太多皺紋的白發老者坐在大堂正中的位置,輕輕的一擺手對徒弟李誌常說,“你們去忙吧,我和他聊幾句。”
李誌常帶著幾個弟子離開到院內,劉忠祿轉頭對寶音說,“你也到外麵等師傅吧。”
寶音剛想動身,沒有想到丘老道長說,“這個孩子就留在這裏吧。”
看到道長發話,劉忠祿一想寶音雖然聰明畢竟年齡還小,口風也緊待著也沒關係。還沒等他張口問道,丘仙人說,“我之所以見你,是你說了文明兩個字,你處於亂世會感到文明的危機,和我的焦慮是一致的,我不管你來自那個陣營,不管你代表是那個名族,你考慮到天道文明的淪喪的危機,說明你是這個維護天道雲雲眾生中的一員。”
劉忠祿感激的一拜說,“謝謝真人的體恤,在亂世……”
丘真人一擺手,“多說無益,你我都各有苦衷,但是目標既然一致,今後就共同為文明的救贖努力吧。”
劉忠祿嗚咽,“真人果然是世外高人,”
丘處機,“我不在世外而在紅塵,特別是身處亂世,更是負有道教解救眾生的責任。”
劉忠祿見了真人終於問了心中不解的問題,臨別時候師從朱熹的何老進士的話,“為什麽有高人說,李淳風已經預示了當下的時代?”
丘處機,“那個高人?”
劉忠祿,“臨安的嶽麓書院的何進士何老先生。”
丘處機沉思了一下,“施主的懂周易的,所以可以說出文明兩個字。邵雍先生皇極經世的推算十二萬年的天象中我們當下的三百六十年大運卦是水風井卦,這是天道挑選裁決者的卦,誰能成為天道的裁決者,就在今年。今年會有一兩個偉大的人物誕生。”
劉忠祿想問,“是誰?”
丘處機諱莫如深,“天機不可泄露,施主請回吧。”
說完他喊了一聲門口守護的徒弟,“誌常,給這位施主一本李淳風的推背圖,然後送他們下山。”
說完丘處機就要離開,劉忠祿趕忙一鞠躬說,“謝謝真人的指教,在下就此拜別。”
丘處機沒有看劉忠祿的神情,慈眉善目的望著寶音說,“我們會後會有期的,這個孩子和我有緣,將來還會再見麵。”
劉忠祿感謝的說,“真的?什麽時候?”
丘處機說,“水到渠成,天時到了,風雲聚會。”
等劉忠祿想拉著寶音拜丘真人的時候,丘處機已經飄然離開了,他的徒弟李誌常遞給劉忠祿一本手抄本的推背圖書說,“施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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