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其實不需要驀然,那人也不需要燈火闌珊。”----11/2022 小k
昨晚開車回家,小區裏的第一家已經華燈初上,裝好聖誕節的燈了。彼時我正好拉著一車和兩娃打了流感疫苗回來,看到這閃閃的黃燈直入雲霄,立刻感到大事不妙,肩頭任務一緊。果然回到飯桌上,兩娃開始討論我們該什麽時候裝燈。
我家的冬燈,其實有著曲折而心酸的曆史。我家第一次給房子裝燈,是我們剛剛在美國買了房子,聖誕來了。我們覺得不能在我們街頭落單,便在門口的樹上纏了幾圈燈。凡是高過人頭以及高舉手臂的地方,我們都覺得任務艱巨,堅決不自找麻煩去掛燈。我家真的第一次正式張燈結彩,是老大長到了可以賞燈的年齡。按我說,其實中國女生就不應該去賞燈。紅樓夢裏香菱那個小妮子,記得吧?就是不好好在家裏吃元宵,抱出去賞燈幹嘛?這就活生生被人販子偷了賣了啊!大女生放出去,賞燈賞不好,不小心就和自己一眼看上的情郎跑了。那麽多男同誌包括歐陽修這種貌似特正經的,不也心心地想念”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這首千古名詩直接從側麵說明那末多不安好心的男生,不但惦記著半夜偷情,一年到頭也在計劃著拐騙良家婦女啊!為了咱家大寶貝不被燈市的人販子偷走,咱家領導可是大費苦心,去買了好多原價的彩燈加上德州罕見的珍奇雪花,把前院掛了個滿。賞燈那天,領導頭頂著我家大閨女在自己家屋簷底下賞燈,可好沒讓我家大寶貝被人販子偷走了。
人生就是這麽譏諷。人們常說,好景不長,人間正道是滄桑,可是我家偏偏就好景很長。自從賞了那晚的聖誕彩燈和雪花,我家的雪花們便孤零零的一直在小區開到了來年清明節左右(請原諒我模糊的記憶,因為它們一定呆到春暖花開,絕對不是寒冷的春節)。老娘我一怒之下,勒令禁止領導來冬再張燈結彩,讓我家丟臉丟得比窮得掛不起燈還要光。從此雪花們晶瑩的心便融化和破碎在我家車庫最深的角落,因為傷不起啊!
話說年年歲歲燈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又話說,恩格斯其實是不同意馬克思滴,因為恩老總被人排在馬老後麵。所以我相信恩格斯說過,日子過得好起來,不是階級鬥爭的結果,終歸還是得益於科學技術的發展。讓我們徹底解放的,不是人民解放軍,而是那個大的探照花燈的誕生。我自從發現可以使用探照花燈而把一個房子打亮,我便在某年聖誕節過後,燈打折減價時入了一盞。這節過完了以後,在我的神奇魔棒一指之下,可不輕輕鬆鬆把房前所有的角度都照了個透!領導大喜我的領導天才和撿便宜的能力,囑咐我以後務必在未來的聖誕過後去商店裏好好伺候著,撿更多的減價大燈回來。他還特地千叮嚀萬囑咐,不是減價的大燈打死也不買,因為他減價買的彩燈們還沒死光。
所以現在我家擁有我一年辛勞到頭,含辛茹苦等了365天,守株待兔得來的,三盞大的探照燈----三盞拔地而起的托塔大天王啊!天王霸地虎,寶塔鎮河妖,而且俺家格格就能自己裝!在飯桌上,我和兩娃確定什麽時候把三大天王請出來坐莊以後,正準備lecture格格們每年老美們裝聖誕節的燈會浪費多少電和能源時,老二突然冒出了一句中文“賣火柴的小姑娘”。我心頭一凜,這“淒涼的火柴”可不比“如何省電”是更好的革命宣傳資料嗎,居然我從來沒有和格格們講過!我趕緊問她怎麽會想起這個故事。她說上周末中文學校老師說的。我心頭更加一凜,因為警世鍾般地記起來我確實沒給她們仔細讀過安徒生童話(我好像隻給老大讀過醜小鴨)。我這個不稱職的媽媽,居然從小沒對她們這兩小資產階級進行過這個這麽徹底的無產階級思想教育!我趕緊問安徒生童話的其他故事你們知道嗎?老大非常不屑的說,你當我們是傻瓜?賣火柴的小姑涼我們雖然不知道,但是安徒生其他那些啥小美人魚,都是和我們一起生下來的故事,daycare裏都讀濫了,和三隻小豬都差不多啊。
扯了這麽多,小k其實隻有三句話言歸正傳。第一,在這個冬天,世界上其他地方任何一盞裝飾的聖誕燈其實都是一場奢侈,因為烏克蘭的很多地方電網被導彈破壞。除了人們不得不去shelter抱團取暖,很多商店不能經營之外,烏克蘭的大城市(基輔)有很多做編程出口的碼工,他們的每天大約六個小時的上網時間將勢必不能保住他們的工作。第二,老二學校學期結束,樂隊要演奏Winter Lights。這是很簡單的一個適合小朋友樂隊演奏的曲子,簡單而莊重,容易又輕鬆,特別適合我這種膚淺的懶人和庸俗的蠢瓜,完全不想聽複雜也聽不懂,卻要磕死腦筋的交響樂,音樂簡單到像那幸福如初的童年。
不管我們走過多少路,回首其實不需要驀然,那人也不需要燈火闌珊。因為不管我們站在哪裏,簡單乃是人間真正的幸福。僅願未來一如這簡單的聖誕探照花燈,立地成佛,可進可退,前瞻或者回望,都能擁有可與任何複雜燈飾比擬的真情變幻和繽紛顏色。要得到這個簡單的幸福,我們隻需要珍惜此刻,不需要追求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