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靈隱士)
了解不等於理解——《新難兄難弟》
“你那一套有什麽用?已經過時了!”電影之中,小Tony(梁朝偉)對大Tony(梁家輝)不屑地講。子看不起父的自以為是。
“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麽會上不了大學?也不至於混成現在這樣子,一事無成!”子對父看來成見頗深。
“不知道你這一輩子到底是。。。真是白活了!”子對父充滿了鄙棄。
現實生活中,類似的話在父子之間爭吵中時常出現,尤其是兒子剛剛成年,年輕氣盛的時候。這種對立可以用弗洛伊德的理論來解釋,因為在一個家庭之中,父親是兒子潛意識的目標,是那個最直接的競爭者,通過淘汰對方而顯示出自己的力量。新生的力量本身就會衝擊,去破壞固化已成、傳統守舊的力量。兩者矛盾的根源在於每個特定的時空都有著不同於其它的烙印——間隔父與子的是三十年的歲月變化。說正麵好聽一點,是三十年的時空發展。對於那些落後陳舊的事物,年輕人總會抱有成見,認為這些東西已經不再適用新的環境了,理應讓它消亡——難道不應該嗎?
三十年的差別客觀存在。難道說,子與父的隔閡真的無法消除嗎?如果這樣的話,夾在中間生活的媽媽,該如何麵對這種兩難的境況,去保持一個家庭的和諧呢?難道注定要活在手心手背無法選擇的痛苦之中?電影借助於時空穿梭,小Tony機緣巧合回到了大Tony的年代。他所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卻跟他真實生活的年代完全不一樣。他一向認為窩囊平庸的那個父親,在那個年代裏卻猶如高山之巔的太陽一般耀眼——熱血俠骨,有膽有識,有情有義,瀟灑自如。更為重要的是,他的父親有舍己為人的自我犧牲精神。而這些品質在他的現實生活中會被嘲笑被譏諷,已經不複存在,隻能成為遠古時代的奢侈品去懷念。更想不到的是,他的媽媽,一個大富之家的傲嬌女,竟然願意放棄整個家庭,淨身出戶選擇跟父親在一起。父親的俠義行為觸動著他,影響著他,並改變著他,他原本冷血自私的想法不見了,願意主動地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子與父趣味相投,兩人肩並肩成了好兄弟。看到父親被人誤會被人責罵,在黑夜之中,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滂沱大雨之下,小Tony走了出去,撐起一把小小的雨傘。。。那一刻沒有一句話,雨水順著兩人的頭發往下滴,可是子與父笑得好開心,此時父子同心,完全理解對方,根本沒有思想上的隔閡。在電影最後,小Tony要返回自己的年代,子與父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依依不舍。
生活中子與父在同一屋簷下,當從自己的視角,用自己的邏輯無法理解對方的所作所為,就會質疑對方,會看輕對方。一次一次次數多了,心裏就有了成見,認為對方老糊塗了,看不清形勢。於是懶得再講,從而給父子關係貼上了無法理解,無法溝通的標簽。
這種隔閡,子與父的代溝,根本原因在於心裏願不願意留出一塊空間給對方。溝通能夠了解,但並不會理解和認可對方。二元的思維,非對即錯,是理性的邏輯,會排斥一切其它。與之不同,感性的邏輯有彈性,願意包容,願意接納、接受和自己不同的理念與看法。要真正地理解其他人,尤其是理解並包容與自己意見相左的人,在於一個人在思維邏輯上,是要追求一種絕對的準則還是相對的準則。在絕對的準則之下,一個人下意識就會把對麵的人當作敵人,盡全力去對抗,一定要擊敗,甚至消滅對方。主觀情緒左右大腦,直接認定自己的理念就是真理,對方是錯的——可是這樣對嗎,自己真的可以代表真理嗎?很多時候,隨著時間的變化,了解得多了,全了,很可能發現了自己之前理念的禁區,發現了自己理念上的錯位——這正是否定之否定,能夠辯證看待問題的靈魂。當然也有人明知道錯了,基於麵子問題,寧願編製謊言繼續延續下去。
何不在當初能夠辯證些,兼容些呢?至少沒有傷害別人,傷害自己。
子對父,是未來對曆史的香火傳承,本質上是關於生命的進化。之所以去包容,去理解父輩,是因為那是一代人用生命去驗證出來的,留給下一代的無形資產。無論是直路還是彎路,一定會對現實有借鑒的作用。隻有持有一種空的心態,低的姿態,主動清空自己,盡量去包容去吸納對方,以此為基礎去延伸拓展自己的思維,才能最大程度地把握當前事態,判斷走向,才有可能準確洞悉自己的未來與宏觀發展趨勢。一味的否定和掘棄隻會鉗箍住自己視野,反而讓自己陷入一個位置上相反的泥沼。因為絕不是隻用一種態度,沿一條思路,靠一套學問,就能解決人生的微妙難題。
這樣樸素而有哲理的話題,香港影壇也曾經有過探索,並產生出感情如此細膩的作品。多年以後,蒂姆伯頓在作品《大魚》裏,也用他的童心去審視子與父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