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說過,男孩子上學太早,不見得完全是好事。說了一個原因:個頭不高、拳頭不硬,不利於在男生裏麵當頭。這其實不算什麽,一堆人裏頭,頭隻有一個,咱不當就是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不利於找自己的另一半。頭可以不當,另一半不能不找,對伐?
女生本來就發育得早,一般要比同年齡的男生高一頭。以前我在婚配概率裏說過,女生的目光都往上看。這樣一來,小男生就更可憐了,完全在同時期女生的視線之外。隻剩下一條出路,那就是姐弟戀。
小學時同菁菁勾過手,算是同女生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第二次就是和沈小英了。她高一,我初一。她是大隊長,我是大隊副。她長得端端正正。設想一下,一尊觀音像,一邊梳一條短小辮,白襯衣,黃底黑格的中短裙,那就是沈小英。區裏組織各校的大隊長遊佘山,每個學校一個名額。她破例把我帶去了。
佘山算是上海郊外的著名景點。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佘山也就是幾個小土包,但在長江衝積平原上,就可以稱山稱峰了。那天,我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她也時時刻刻關照著我。為了便於各學校之間交流,每人發一個名牌,佩戴在胸前,上麵寫上學校、姓名、職務。我填上了學校和姓名。在職務一欄,我猶豫了。不能填大隊長,又不好意思填大隊副,虛榮心作祟,我就把這一欄空白了。
她看在眼裏,微微笑了一下,把我招呼到跟前,親熱地把我攬在懷裏,說:“來,我幫你填上。”我心裏忐忑著,同自己的親姐姐都沒有這樣親密過,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著,完全顧不上她幫我填寫了什麽職務。
回到家裏,取下名牌,我立刻羞愧得無地自容。她在我名牌的職務一欄,填上了醒目的“大隊長”三個大字。
在以後的人生經曆裏,每當虛榮心又要作祟,我腦海中就會浮現出佘山上的那一幕,仿佛看到她的微微一笑,就會產生一種警覺,以免自己再次無地自容。
第二年,我就繼任了大隊長,她到校團委工作。她高三畢業的時候,我送了她一本精美的日記本。在日記本的扉頁上,我第一次親熱地稱她為小英姐姐,寫了一段溫馨的贈言。她也愛好文學,報考大學的誌願是北大的中文係和人大的新聞係。因為非常特殊的原因,她沒有如願。後來,她的人生道路走得相當艱難。
文革期間,我去看望過她。她家住在淮海路上。那時候,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
遊佘山的那一天,她就是梳兩條短小辮、白襯衣、黃底黑格的中短裙。小英姐姐的印象,就這樣在我記憶中永遠定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