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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靈隱士)
《一刀傾城》:蒼天有裂,熱血不滅
夜深。湖麵清冷。水中有船傳來幽幽琴瑟之聲。
“波”的一下音律突然停頓。王五覺得不太對勁,於是淩空一躍上了小船。稍作寒暄之後,發現是一位年輕女子,剛才隻是一個不小心被斷弦劃破了手指。王五感懷剛才耳所傾聽,於是直言相問:“聽姑娘琴音。。。似乎內含鬱鬱心事?”
“父母大恩骨肉之情,此時卻難以回鄉奔喪。人如浮萍一生都是身不由己,故此傷心。”
“這世間之事,十之八九難能順心如意。不愉快的事,姑娘還記得它作什麽呢?”
“五爺既然知音辯意,莫非也是傷心之人,有過傷心之事?”
“亂世國破,當今還有血性的,哪個不是傷心之人!”普通一句問話似乎勾起雲煙往事。
王五曾經是黑旗軍的將士,當年日軍入主關東,他帶領大刀隊夜襲敵人軍營,以血肉之軀挺身而出,與槍彈利器以死相搏,可終究寡不敵眾,看著隊友一個一個慘死麵前,最終唯獨留下自己存活於世。王五傷心至極,一聲長嘯:“天下之大,竟無我容身之地!”然後縱馬躍下懸崖。
這是一個心傷之人。傷心不是因為自己的刀不鋒利,自己的功夫不到家,自己的道路崎嶇艱險,而是因為天下之大,眾人之多,竟再也看不到一個跟他一樣的熱血之人,願意挺身而出,伴其左右。王五雖然沒有摔死,可是熱血已冷凝,心火成灰燼,從此隱身打鐵,埋葬雄心。
站在對麵的書生意氣風發,不停地宣講他的入仕理念:“士不可不弘毅。”他一點也不感興趣,心裏鄙視一句:“你流過血?心傷過?讀書人愛動嘴當然容易!”心裏煩到了極點,他一句話就嗆了回去:“你看爐子這火就要熄滅啦。灶一冷,天下是沒得救了。”“那我就以手代炭,助它繼續燃燒!”那個人竟真地把手插入了火炭中,用肉手將火焰撥起。
刹那之間,王五想起了曾經那個血似火的年代。這是一個真正的知己,值得自己信賴。於是他跟著那個人一起進京,開辦了強武學會,把那句“士不可不弘毅”懸掛在門楣之上。
值得嗎?在袁世凱眼裏,當然不值得,人生如此險惡,自當避難趨易,方可平步青雲。可是在譚嗣同眼裏,絕對值得。火星雖然微微,可是假以時日,或成烈焰衝天。這是他的人生信條,他信這個。
京城比武大會,王爺開場即立篇:“國家以武而強,諸位應多多交流,不可做井底之蛙。”境界之高,知心之準,愛國之深,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絕對正確,當然振人心腎——不過忘了比武總會有死有傷。大會終場最後一句露了底細:“你問本王想誰贏,當然想自己贏!”然後睥睨左右嗬嗬一笑。不錯,這當然有利於自己的事,要是為了別人,就算天下人,整個國家,又怎值得自己去關心?
譚嗣同是個書生,讀書千卷誌在天下。求知故然重要,可是紙上的想法,唯有身體力踐方能辨知對與錯,真與假。當收到康老師的邀請,他毫不遲疑就答應了。“士怎可不弘毅?”“前行漫漫,縱然丘壑層疊,餘將終生求索而無憾。”
破碎河山,恰似老人病如膏肓。慢調絲理已無效,手術猛藥方可一治。前行之人,唯有心中血似烈火,手中刀若奔雷,才可力挽狂瀾補天裂。時機不可失,他願意冒險一試,於是求助於袁世凱,一個進京路上認識的朋友。這個人曾經打動過他,是一個明理之人,他覺得。“袁兄你看,這座城門像什麽?”“裏程碑,將記載我們三人明天大事。”著眼天下大事,當是豪情之人。
袁世凱不喜用刀,他擅長使劍。告別了譚嗣同,他難以左右思緒。杯酒入腹,他抄起桌上寶劍——這把名劍,鑲玉吞金,為王爺所贈。利刃一出鞘,整個人似有醉意,腳步踉蹌之間,身段卻輕盈,騰挪閃轉,劍隨手意,寒光點點,虛虛實實,難窺玄機,盡得劍之奧妙。一套醉劍下來,那本《仁學》已成片片紙屑漫天飛舞,他哼了一聲,心意已決:“為官之道,當然附勢趨炎,老佛爺盤根老樹參天,一己微弱之力,怎能以卵碰石?人生之路穩妥為上,當步步經營,不可以命賭博!”
夢想之人,終入牢獄。看著前來救他出獄的王五,譚嗣同輕輕一笑,人淡如菊,一語回絕一番好意:“走得出監獄,走不出天下。”
不是麽?偌大普天之下,也不過是一個牢籠而已,囚禁士人之夢,難展平生之誌。
譚嗣同是一個殉道者,心中的夢想就是他一生之意義。求索路上,真真假假,一切難辨。他信任袁世凱,是當下那一刻,自己所能做出的最好選擇。結果證明自己判斷錯誤,那是自己直覺上的錯誤。書本和現實畢竟有所不同,那些書上的道理,那本傾盡自己才智的《仁學》,自己一直覺得是救國良方,但是會不會也是一個看似美麗的錯誤,在現實裏永遠無法實現的夢呢?既然自己的夢想成泡影,不能得以印證,不如攜夢離去。
失意英雄多寂寞。自信念破滅之時,他的求索之心已死。心已死,又何必在意這具軀體?就用自己的生命給後來者提個醒吧,此路不通,手中藥方並非濟世之方。
熱血之士多心傷。傷心並不是因為失敗的緣故,而是因為大丈夫人生立世,卻發現知音難覓,信任難求。電影最後一刻,王五看著對方荷槍實彈,明白自己已無生機。“譚兄,英雄不寂寞,王五來也!”然後一躍而起,直撲上去。
冰冷人心才傾城。袁世凱如同一把冷冰冰的背棄之刃,看似肩並肩同行,可是重要關頭,卻靈活一轉輕輕一刺,自背後直入心髒要害。這傷的哪是一個人?那是全天下老百姓的心。
袁世凱是否天性心就冷?還是他也曾經心熱過?
或許很多人,曾經立誌要做譚嗣同,可是時光打磨,不知不覺,最終發現自己成了袁世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