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往事
那時我的母親像水,清潔,未曾
染上生命的苦澀,一陣風就
吹出漣漪,她光潔的前額總閃爍幸福
粼粼的波紋。後來我的母親像風,憂傷
和憤怒從她隱忍的另一麵襲擊她,
那麽輕,一個女人彌漫的靈魂
因無根而恍惚。直到她看見
目光邊緣的我,搖晃著尋找她的
幼小的人間的身影,一刹那
她從形而上的消散回來,回到
愛的囚牢。此後她把完整的世界給我,
把破碎的自己留在遙遠的
無人涉足之地。
童話的窗口
是窗口,也是窄門,向朝聖者敞開。
那麽多靈魂從這裏探出去,大口呼吸,
找回滿口袋愛和夢想的金幣。
他們深知,正是這些沉甸甸的事物,
讓他們活著,並保持輕盈之美。
凝視
清晨,她仿佛夜晚的遺物,用夢的眼光
凝視窗外雲朵,像凝視一個個
陳舊傷口。那熟悉的,危險的
雲朵觸地的方式,成群的雨點躍出
獨居的屋宇,匯成流水——
“恰似人類,大海是身不由己的歸宿”
她在凝視中看見自己,被一絲不苟
改變的一生,也看見靈魂
孤獨,笨拙,一直飄蕩,像雲朵
無法消散濃密的惆悵。
月光
月光如水,總跟隨我的心情變幻。
我記得那夜,你站在那兒,
月光是你的衣裳,那麽皎潔,
你如同我靈魂的彼岸。
我揮動年輕的雙臂劃向你,
那一片月光的海,多麽浩渺無邊,
又蝕骨冰涼!沒有人
像我這樣品嚐過,月光的苦澀。
那令我半生沉浮的海,我始終不曾
抵達你的岸邊。這麽久了,
隔著淼淼的大海,你仍站在那兒,
像永恒的月光,皎潔又悲傷。
這麽久了,你的臉依舊近得像夢,
遠得像不曾來臨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