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剛好趕上了
很久以前的一個春天,春不暖,花不開,季節特別遲。
我剛從部隊複員,等待分配工作。像疾馳在海麵上的一艘快艇突然接到命令:返航,待命!何日再揚帆啟程?等待我的又將是什麽呢?
我有一個好友叫欣兒,大我兩歲。我們的父輩曾經是同事,我們在一個大院兒裏長大。欣兒姐從小就有一種“大姐大”的氣質,我在她身邊總是被保護的角色。這些年也沒斷聯係,關係一直情同姐妹。每次來安寧市都住在她家。
欣兒姐要去遼寧丹東市探望她在部隊服役的愛人。
下雨天生悶氣,閑著也是閑著。於是決定陪欣兒姐去北京玩兒幾天。
最後一次穿這身綠軍裝,最後一次用部隊發的乘火車的“免票卡“。來到北京,最後一次住兵部招待所。依戀,不舍,落寞,心裏說不上來什麽滋味兒。
把欣兒姐送上去丹東的列車,道聲珍重,揮手告別。孤零零的一個人在王府井大街上轉悠一整天,采購了一堆東西。心情不大好時,購物也是一種宣泄。
東西買多了,也沒了遊山玩水的心情。人為物累,不如打道回府。
查好了車次,發車時間,晚飯後從“五棵鬆”上地鐵,直奔北京火車站,準備乘xx次夜車南下。
一個人攜帶大大小小一堆包,活像外出打工掙了錢回鄉探親的農民工。
上了地鐵找個角落坐下,呆呆地想心事。五年軍旅生涯已結束,回地方工作還沒著落,又是一個人生的十字路口。未來有太多的未知,太多的變數,心裏空落落的,無限惆悵寫在臉上。
大約過了5,6站,座位上人已坐滿。車門開處,上來三位年輕人,個個眉目俊朗,衣著光鮮,洋溢著滿滿的青春氣息。也不往裏走,就站在門口旁若無人的聊天,興致盎然,還不時的抬腕看表,看那樣子是在趕時間。
這時,三人中的一位邊聊天邊四下環顧,與間隔兩三排座後的我正好目光相遇,一時竟都怔在了那裏。他看我的目光帶著疑問,親切而溫暖。我看他也似曾相識,好像在哪個夢裏見過。幾道目光閃電般糾纏在一起,似乎在空中挽了一個結。
注視良久,心跳加速,我趕忙側過臉去,假裝看窗外。窗外黑洞洞的,偶爾幾盞壁燈閃過。眼睛餘光瞅見他轉過臉去了,才又大膽地觀察他。修長的身材,穿件棕色皮夾克,顯得幹淨利落。頭臉部側影也很美。鼻梁上架副黑邊眼鏡,文質彬彬。不想他又突然回頭,再次目光碰撞。我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故作鎮靜。
又過了幾站,大概他們的目的地到了。很多旅客也紛紛站起,整理行李準備下車。我光顧著犯花癡,竟然沒注意我也到站了。
這時隻見他撥開擁擠的乘客朝我走來,沒有寒暄,劈頭就問:
“請問你去哪裏?”
“我,我去北京火車站,趕xx次列車。”
“快些準備,沒時間了!”
“你也是?”
“對,我也趕xx次,與你同路。這些都是你的吧?”
他不由分說地彎腰提起我的一個重重的包,伸手又要提另一個,我擋住了他的手:“我自己來!”
我十分信任的跟著他擠到門口。
地鐵門剛打開,我們就衝了出去!
一路小跑爬那出站口漫長的,向上的台階。幫我提包這人看我氣喘籲籲,又伸手接過我手裏這個包的另一個提手,就這樣被他拉扯著,踉踉蹌蹌,一路狂奔進了北京火車站。
檢票,上站台,看見那綠色的龐然大物還靜靜的臥在那裏,提著的心才放下。
我們一行四人廝跟著趕到臥鋪車廂前,門口查票的看看我的“免票”證件,又抬頭審視我,說:“你去硬座車廂。”
幫我提包這人反應快:“來不及了,上車後我送她過去。”
看在我這一身軍裝份上,站台工作人員沒有為難我。
進了臥鋪車廂,腳跟剛站穩,氣還沒喘勻,列車就一聲長鳴,緩緩出了站,駛進茫茫夜色,駛向謎一般的未來。
“好險啊,差點誤了車!”他們在感歎。
我暗自慶幸,不是眼前這位,我是一定錯過了這班車。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好趕上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