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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發貼後就下線了,沒能及時回複。我發貼常采用圖片文字,隻為顯得緊湊整齊,卻對讀起來眼神費力有欠考慮,向壇主們致歉!  考慮到昨天那些圖片文字已被勉力讀過,就不再重發。今天另發點別的: 把第二章<建校>和第八章<垮塌的山和洪水泛濫的河>部分內容以文本形式貼在下麵,純文字形式可能顯得冗長,希望不影響閱讀興致 :-)  第二章是反映四九年新國家成立後百姓對未來的希望,第八章是描寫大躍進中大規模砍伐森林後造成的嚴重災難。

 

選自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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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柱,我知道你是一位誠實、正直、努力工作並無限忠於黨的事業的好同誌,感謝你不介意黨會安排你以後做什麽工作。現在還有兩個很重要的崗位需要有能力的同誌立即擔當起來。第一個工作是江口鎮黨委會的負責人,為了保持現在剛解放各行各業工作初創期的相對穩定性,這個鎮黨委會的工作需要人至少在那裏連續工作兩年以上,職責就是全麵負責江口鎮的各項管理事務。第二個職務是渠河中心小學的校長,我知道你的老家就在渠河,你也很熟悉那裏的情況。我們要在那裏被國民黨破壞的廢墟上重建一所完全新型的社會主義學校,今後擔負起為我們的革命事業培養無產階級接班人這一偉大而又光榮的任務。這兩項工作你願意承擔哪一個呢?”

    毫不猶豫地,天柱就接受了擔任渠河小學校長的這項工作。小學校長是沒有多少實權的,所以聽上去天柱在留給他的僅兩個選擇中也挑選了較少擁有權力的一個,更不用說和遠華和為觀將要上任的職位去比了。其實天柱這樣選擇也很有自己的考慮。第一,教書育人是他最心儀的職業,從孩提時代他就向往著長大後作一位教師。第二,渠河是他的家鄉, 而江口離渠河卻有八、九十裏路,如果選擇去江口工作,以後要照顧他體弱的父親就很不方便。要是父親出現了什麽情況,他也提供不了什麽幫助。

    “老劉,小學校長聽上去不像先前分派給其他同誌的工作那麽有吸引力,"王局長說道,"但這是一個高度重要的工作,緊密關係到為建設一個強大新中國而培養下一代接班人的宏偉事業,在渠河當地很少有人像你一樣既完成了高中教育又有高度可靠的政治背景和覺悟,希望你能快樂又積極地擔負起這項工作,全心全意地把自己投入到這一偉大的無產階級教育事業中去。”

    “不要擔心,王局長。”天柱希望消除局長對他的疑慮。“孔夫子說過: ‘君子不患無位,患所以立’,我會不遺餘力地做好學校校長這項工作,希望能以我的盡心竭力而不辜負黨對我的期望。”

    天柱結束和局長的談話時天色已晚。一想到會意氣風發地投入到新工作上,他就心潮澎湃。前幾個月,他冒著高風險承擔地下黨交給他的各種秘密任務,和國民黨的警察要經常玩捉迷藏的遊戲,這些活動讓他時時麵臨被逮捕甚至犧牲的危險,而他現在卻可以正大光明地工作,不必再擔心被抓捕坐牢了,這是多大的變化啊!他已極其知足於這種工作方式的改善。一想到他在教育事業上可能取得的巨大成就,他的心情就變得更加激動。他在想象著自己正站在一個教室的講台上,把各種知識傳遞給許多可愛的孩子們。他的頭腦中充盈著這些既現實又美妙的畫麵,感覺熱血也在他的體內流得更加歡暢,甚至沒注意到夜色已在快速地籠罩下來。他也忘了該早些決定那天晚上就待在雲合鎮還是要連夜趕回去。雲合和渠河間相隔有近一百裏路,那個年代縣內大部分地區還不通公路,更沒有公交車這樣的交通工具,甚至連自行車也還很少見,水上交通幾乎是唯一的選擇,人們需要先坐一種中型的木船逆著長江而上三十裏到雙江鎮,再換乘更小的木船逆著澎溪河溯水而上六十多裏才能到渠河。但隨著夜色的快速降臨,天柱也很難再趕上這樣的木船了。

    “反正興奮得也睡不著,在縣城的旅店裏住一晚還得多花冤枉錢,索性就連夜走回去吧!”天柱很輕易地就作出了這樣的決定。在雲合和渠河間的步行,行人一般選擇的又是另一條旱路而不是經由雙江的水路。旱路要翻越一座小安山,選擇走這樣的捷徑可以縮短一些路程。當時已是農曆的初秋,空氣中早已透出濃濃的涼意,但熱血沸騰的天柱並沒在夜行中感到絲毫的寒冷。陪伴他夜行的隻有高掛在天空中那輪彎彎的月亮,時不時月亮還會躲到雲朵的後麵,但有這麽個遙遠的夥伴在陪伴,也讓那八、九十裏路的行走不顯得枯燥。當他抵達白岩山腳時,家家戶戶的居民們都早已沉入深深的夢鄉,整個鎮和周圍的村莊都非常安靜。這時,一大團烏雲久久地遮住了那輪彎月,幾乎是在完全的暗黑中,天柱走完了最後那五、六裏山路。這段山路要穿越一片開闊又茂密的森林,走過這段路時,他伸出手掌也看不清自己的五指。幸運的是,他太熟悉這些山路了,即使在黑暗中,他也絲毫沒必要放慢行走的速度。他從小到大在這些森林內的小路中已經穿行了無數次,準確地知道每段路會在哪裏轉個彎,轉彎的地方會有什麽樹,他對路邊這些樹的相對位置也都了如指掌。即使在黑暗中他不能分辨短距離內的東西,他依然可以在這些樹中很容易地穿行,他走得很快,就像一支在夜晚飛行的蝙蝠在各種障礙物中飛來繞去,又像一條在大海中漫遊的魚,他就在這片森林的大海中自在地快行,在萬籟俱寂,夜色最深沉的時刻回到了家,那時啼曉的公雞已快要打最後一次鳴。

    第二天,天柱去了高塘區政府,辦理報到手續,正式開始他的新工作。區委書記楊沾貴熱情接待了天柱。


    “老劉:這項發展教育事業的工作是高度重要的。現在我們這地區很缺乏受過良好教育的幹部,也隻有像你這樣的同誌才能擔當起渠河校長這一重任啊!”


    “老楊,請不要擔心,我會為這份工作奉獻自己的一切。現在各級政府才剛建立,區裏和縣裏誰會主管教育這一塊啊?我的工作中有問題時該向誰求助呢?”

 

    “區政府這邊我會直接幫助你,工作中有什麽問題和麻煩,不要猶豫請直接來找我。縣裏麵,原來管人事的王樂凱同誌剛剛改任縣委副書記,全縣的文教和體育這一塊也暫時由他負責。”
    “我知道這位同誌。昨天就是他和我談,安排了我到渠河小學工作的。他很和睦可親。”
    “是啊,老王是位好同誌,他的工作變動也是這一兩天縣裏才剛決定的。聽說他老家在山東,原來希望繼續隨部隊南下打擊國民黨的殘餘和土匪。後來因為他在我們縣這裏人事局臨時崗位上做得很好,黨組織決定讓他留下來在這裏長期工作。反正他也和我們很多當地幹部和群眾很熟了,就服從了這新的工作安排,黨的事業總是要比個人意願更重要啊!”

 

    國民黨政府管製下的老渠河小學在國共內戰和兵荒馬亂的形勢下已被破壞成一片廢墟,天柱上任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白手起家,領導重建一所嶄新的渠河小學,但新學校的建設進展得不如天柱原來預計的那麽順利。重建過程包括兩個方麵,一是要招聘一些新的教師,二是需要建造一些新的教室,這兩項工作都遭遇了一些困難。作為在共產黨新政府治理下這個地區內第一所完整的中心高級小學,要滿足為渠河鎮和周邊的十餘個村莊的教育需要,設計了六個年級共十二個班。兩棟教學樓共含有二十間房,用作教室、學校的行政辦公室和少數幾間教師宿舍。

    相對而言,學校樓房的修造,在受到政府有關部門對勞力調撥的優先支持和克服了缺材少料的困難後,進展稍為順利些。新成立的渠河鄉政府指派了許多當地村民來幫助修建。建造這所新學校的重大意義已廣泛宣傳,這些純樸善良的村民們都知道新的渠河小學會造福下一代,提高他們後輩們的受教育水平,也會幫助提升當地群眾的整體文化水準,他們以極大的熱情不遺餘力地把自己投入到修建勞動中。這是豔陽高照的一天,建造工作進入到最關鍵的部分,十六個壯勞力在把一根沉重的橫梁抬放到屋頂下事先設計好的位置,這根粗大的橫梁是砍了森林中最粗最高的一根樹加工而成。快樂的村民們即席改了首四川民歌作為他們的勞動號子,走在前排那個很壯的勞工在領唱著,其餘十五人應和著他唱出的節奏。

 

太陽出來嗎,喲嗬
喜洋洋喲
我們快樂把歌唱,喲嗬
建設我們的新學堂

.........

太陽出來嗎,喲嗬
喜洋洋喲
翻身農民把學上,喲嗬
我們不再是文盲

.........

這首勞動號子唱得非常感人,旋律中充滿了極大的自豪與歡快。所有十六個勞工配合著號子,協調一致地行動,整齊地邁著右腳或左腳,把那跟巨大的橫梁一點點地往上麵挪動。工地現場呈現出一幅力量與歡樂組成的美妙畫麵,連不愛唱歌,也沒參與進那十六人抬橫梁的天柱也被深深地感染了,很自然地按照勞動號子的節奏協調著他自己正幹著的輔助性雜活,雖然這些雜活很單調又耗體力,但他似乎再也不感覺到疲累。

    大梁架設好以後的修建過程進展得十分順利,整體的修建能在預計的工期完成。兩棟樓建成了上下兩排,中間用六十級石梯隔開。天柱很喜歡這一別出心裁的設計,它寓意著學生們的求學就像攀登階梯一樣,隻要努力就會步步上升。學生們經常在這些石階上攀登,也會受到鼓勵,要在他們的學習上刻苦努力,才能不斷進步和提升自己。

學校的行政辦公室和飯廳分別位於低排樓的兩端,樓中段的幾間教室用作低年級學生的課堂。位於高排的樓含有六間教室,每間教室可以容納約六十個學生,四年級以上的學生都在這些教室上課。相鄰的教室之間還用一定的空間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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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自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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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光文對炬的這些讚美,天柱和惠芷自然眉開眼笑。有時他們明知光文說這些漂亮話隻是一種奉承,但也心情很舒暢。他們當然也會反過來感謝光文對炬的悉心教誨,就像欠了他很大個人情似的。除了教炬一些簡單的繪畫技巧外,光文任何時候隻要在家裏作了餐美味,他也會把炬帶到家中一起享用。而隻要炬在他師傅那裏吃到了任何美味佳肴,總會回到家裏告訴天柱和惠芷,這越發讓他們對光文增加了感激之情。

    有時候炬在光文那裏玩得很有興致而待到太晚,不想回到家裏時,光文就給天柱帶個信,讓他和惠芷知道炬那晚不回去了。而隻要炬在光文那裏學得開心,玩得快樂,天柱和惠芷也不會太介意炬有時沒回家睡覺。其實,他們願意光文把炬當作自己的孩子對待,覺得炬就像紐帶一樣在兩個家庭的成年人間建立起了密切的關係。而光文也很喜歡天柱和惠芷有這般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正是他苦心孤詣想要的效果。漸漸地,不管是從鎮上居民所投過來的尊敬的目光還是學校其他老師們對他更禮貌的態度,光文知道他和劉校長家所建立的親密關係沒有白費心血。

    光文雖然從渠河小學剛建立時的試用期到後來轉成了正式聘用的教師,但他骨子裏一直就缺乏一種安全感,這既由於他本人以前的一些錯誤,更由於他地主家庭的出身背景。以前他所能做的就是盡量低調,時時處處都要夾著尾巴做人。自從有了和天柱家這樣很特殊又密切的關係後,他的那種危機感才漸漸消失。他們的關係也在稍後不久發生的一起悲劇的自然事故後得以進一步鞏固。

    那天午夜以後不久,幾乎沒有任何預警,就突然發生了白岩山的崩塌,對零星居住在從靠近山頂直到山穀的百來戶人家都造成了很大的衝擊,讓這些無家可居的村民們此後幾天的生活變得一團混亂。發生這次巨大的災害事故其實也不能說全無預警,在那山體滑坡和狂野的泥石流突然暴發之前,當地已連續下了好幾天暴雨。過去發生這樣的情形,暴雨造成的山洪從山頂向下奔流時,沿途總會受到覆蓋在山坡上那茂密森林的阻礙,由於這些樹木的保護,隻有靠近山頂的少數幾家住戶會麵對山洪衝擊的危險,因為那周圍沒什麽大樹可以為他們提供保護。以前由於森林的分流作用,洪水到達山腳時已經變成了許多小溪流,沿途樹木的阻滯作用減緩了山洪的速度,到最後造成的衝擊也大為減弱。即使漫長的雨季中不管在山頂高處形成了多麽巨大的山洪,人們幾乎也從來不用擔心坐落在山腳下渠河小學的安危。

    但這次的情況很不一樣,整座山的生態環境已與過去完全不同,所有樹木都已從山坡上消失殆盡,從山頂形成的洪水向下奔湧沒受到任何阻礙,一路向下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那些零星分布在山上的房屋隻能對山洪稍做抵擋,代價就是這些房子本身完全被衝垮倒塌。更糟的是,沒有了以前那些密林的阻擋,巨量的洪水還卷起了沿途大量的泥土,形成了恐怖的泥石流,轉瞬之間就從山上狂奔到了渠河小學的校園。

    半夜十分,天柱被山洪的咆哮和一些斷斷續續的垮塌聲驚醒,馬上想起了昨晚因為大雨而沒回家,待在光文那裏過夜的炬。他立馬起床帶上手電筒直奔學校的上排教室而去,剛抵達就看見中間那三個教室已徹底垮掉。天柱不由得心中一緊,因為光文的房子就在垮掉的其中兩間教室之間的連接處。好在很快從黑暗中傳出了炬的哭喊聲,天柱循聲用手電筒照過去,看見光文正站在隻剩下小半截殘壁的教室外,緊緊地抱著炬。

    “我要回家!我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現在想你爸媽啦?昨晚上為什麽要堅持在我這裏啊?”光文笑道。

天柱這時正好走過去,問道,

    “昨晚上還有其他人在這些教室裏嗎?”

    “沒其他人,隻有炬和我在我的小房間中。還算幸運,我們都無大礙!”

    光文簡短講述了一下剛剛不久前他和炬那駭人的經曆。他感覺前一天的暴雨就是個不好的兆頭,晚上入睡時都豎著一隻耳朵,特別警惕。山體滑坡伴隨的巨大聲響馬上驚醒了他,他立即抱上炬衝出房間,跑到了這排教室左端最高這圓石台上。隻過了十來秒,一陣強大的洪水就湧到了這排建築,猛烈的力量立即衝踏了正中間的幾間教室。

    “你沒事吧?受傷了嗎?”天柱仍然十分擔心光文和炬匆忙逃出時會傷到了哪裏。

    “隻是急匆匆出門時我的右手被門框掛了一下,剛才沒什麽感覺,現在倒有點疼痛了。”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天柱用他的左手從光文那裏接過炬,右手拉開光文的衣袖,果然發現他前臂上一塊皮被削掉了,血還在從傷口上滲出來。

    “先管一下你自己的傷吧!”天柱拉下蓋在炬身上的毛巾遞給光文,也搖了下炬。

    “看你昨晚上硬要待在你師傅家裏,給他惹了多大的麻煩!他是為了救你才受傷的!沒有你師傅,你現在很可能已經被死神帶走了!”

    “不要這樣說,劉校長,照顧好炬是我應盡的責任。何況他也給我帶來了這麽多的歡樂!”

    他們在談著話時,負責這些教室班級的班主任老師也來到了現場。中間三間教室已完全倒塌,邊上的兩間也隻剩下半截牆壁,孤零零地立在廢墟中。不幸中的萬幸是山洪暴發的高峰時刻是午夜時分,所有教室裏都沒什麽學生。如果這迅猛的爆發發生在白天時候,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保守估計,教室內上課的大多數學生都會成為這災難的犧牲品。

    天柱和幾位班主任老師確認了晚上沒有學生留在教室內以後,才稍稍鬆了口氣。但他繃緊的神經隻鬆弛了一下,另一個擔憂馬上又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糟糕!光想著炬卻忘了我父親!我得立馬回我家老屋去看看!老宛,還得麻煩你繼續幫我帶一下炬!”

    “沒問題!校長你放心去看你父親吧,希望他老人家安然無恙!”

    把炬又交給了光文,天柱馬上奔山腰上他家老屋那個大院子而去。他父親惠太居住的地方在山頂下幾十米,如果山頂下形成的泥石流衝到那裏的話,後果也不堪設想。天柱從小生活在老屋,在那裏度過了青少年時期,對周圍的環境和災難來臨時的危險也深知於心。他到達老屋後,看到房屋的後牆垮了半邊。他的兩位弟弟天明和天丹已經守在那裏了。幾兄弟中唯一不在的是最小的天村,因為他最近才剛開始在雲合的中學裏讀書。

    “爸爸在哪裏?現在怎麽樣了?”在昏暗的幾個人影中看到兩個弟弟後,天柱焦急地問。

    “爸爸受了重傷!”天明兩眼中噙著淚回答。

天柱立即去到他父親所住的房間,惠太因為牆壁垮塌已壓折了左腿,劇烈的疼痛讓他不停地呻吟著,嘴上似乎也在含糊不清地呢喃些什麽。天柱更靠近些,聽清父親並不是因為疼痛而在哭泣,而是他那已部分倒塌的房屋。“我的老屋!我們家已經住了三代啊,怎麽一下就毀了呢!”

    “爸爸,不要悲傷。我們先要爭取救回您的腿。房子是小事,我們將來會為您建一座更大的房屋!”

    “是啊,爸爸。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先養好您的傷。我們要不了多久就會為您造起一座更好的房屋!”天明和天丹也附和著大哥天柱的話,安慰他們的父親。

    一晚沒合眼的天柱到天亮後才發現,他家老屋因為處在山梁下麵一塊凹形區,受山洪的衝擊還不算最嚴重。還有十來家居住在正山坡上的人家,是泥石流幹線經過的方位,不隻房屋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有幾戶人現在整家整家都下落不明。

    “要是以前那大片大片的森林沒被砍掉,哪會發生這樣的悲劇呀!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那些飽經滄桑,以前也經曆過很多次大雨和洪水的老人不由得發出這樣悲天憫人的歎息。

    垮山的悲劇發生後不久,有些人突然醒悟到好久以前啞巴曉憐被搶走他的小鐵鎖時,二十幾年不曾清楚說一個字的他當時突然間清晰地說的那幾個字:“SHAN BENG BENG SHAN”“他這是在說山崩崩山呀!那是老天爺在通過讓一個啞巴說話的稀罕事來警示我們啊!”一些迷信的老人們又不勝籲噓。

    重建學校那幾間被毀壞的教室需要一段時間,暫時安排所有班級都在下排教室,由教師們輪流上課。有道是,“禍不單行!”。山崩悲劇發生了兩周以後,澎溪河的洪水災害又引起了另一事故。連續幾天的降雨使大量的洪水從各種山溪匯入澎溪及其支流小溪河。洪水的迅速匯聚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使河麵很快就升到了危險的標高。小溪河平常並不寬闊,但河麵升高後現在已比以前寬了許多,好多年已經沒出現過這麽壯觀開闊的水麵。

    一條大約能載三四十人的渡船用於把住在小溪河對麵龍泉山上的學生從小溪河上渡來渡去,幫助他們往返於住家和學校之間。在以前天氣晴朗和正常河寬的情形下,渡船在小溪河上往返一次大約要十五分鍾。因此,這支渡船剛好足夠在每天清晨的那兩小時把住在對岸的兩三百學生載過河去上學。但這次的洪水以後,渡船每過一次河都要走過比以前寬出很多的河麵,速度也必須放得很低,以降低在波濤洶湧中航行的危險。往返一次河麵的時間幾乎比以前正常天氣下多了一倍,要半小時左右。

    和以前一樣,每個小孩都在急於早點上船以便盡快到達學校以免受到學校校規中對遲到學生的處罰。因此,渡船這天的每一次過河都在超載中完成。山洪向河中的繼續匯聚令情形變得越來越糟。河麵還在持續上升,那些小學生們害怕遲到導致班主任老師的處罰,仍在爭先恐後地往船上湧。

    “不要再往船上擠了!等下一趟吧!”船工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但孩子們好像根本聽不進他的呼籲,他的聲音也被那些咆哮的波浪和越來越多的正全力想擠進本班渡船的學生們的嘈雜聲所吞沒,情形在變得完全失去控製。意識到危險的增加,船工隻得用力一點手中的船蒿,強行讓船離開了岸邊。雖然避免了暫時的擁擠,那一刻船已極端超載,保守估計應已達到正常容量的兩倍。

    隻向河心航行了一分多鍾,渡船似乎再也不能在如此大的超負荷下在風浪中顛簸前行。船的一邊向著河麵劇烈傾斜,驚恐的孩子們爭先恐後地向船的另一邊奔去,他們恐慌下的亂動讓情況變得更糟,船在風雨中劇烈晃動著。少許船舷已浸入水中,河水迅速地湧進渡船,有些怕船馬上就要翻覆的孩子已跳入河水,掙紮著拚命地向岸邊回遊,以逃脫被翻滾的水流衝走的噩運。其他一些不懂遊泳的學生仍然不知所措地待在船上。

    “趕緊跳船!馬上就要翻了!”從岸邊和船上爆發出大聲又混亂的叫喊。又有些恐懼中的小學生本能地跳進了河中,在浮浮沉沉中掙紮著向岸邊飄,還剩下幾個小孩仍然在船上一動不動,似乎有些受驚嚇過度。在這關鍵時刻,有個稍高些的男孩把另兩個矮小些的推入了水中,他也立即跟著跳入了河水中,隨即船也徹底翻覆,仍然有一個恐懼中呆若木雞的小孩被翻轉的船扣在了水中。

    高個子的學生在使出他的全部力氣試圖努力把兩個小個的學生托出河麵推向岸邊。好在事故發生在船剛離岸不久,落入河水的學生都離陸地不遠。那高個的學生似乎遊泳也還不錯,在他的全力救助下,另兩個小孩也安全地回到了岸邊。剛才岸上的人遠望過去,在風雨中努力救另兩個小孩的高個子小學生隻是一個模糊的身影,他們在他回到岸邊前沒有認出這位臨危不懼的小英雄是誰。現在他們終於認出是魏成成,成成是魏亮亮的弟弟和仍然在勞改服刑的地主魏山最小的兒子。魏山去勞動改造後,由於在家中沒人照管年紀最小的魏成成,亮亮十年前在百納班上讀書時就常把弟弟成成也帶來學校,他幾年後從小學畢業時成成也剛好到了讀書年齡。很多教師都知道成成,他們這十年中經常看到的校園一景就是成成從在極年幼時待在哥哥亮亮的背上來到學校到現在他自己也快小學畢業。

    魏成成在波濤洶湧的河水中臨危不懼地救出了兩個小孩,成了學校很多人交口讚譽的小英雄。兩個被救小孩的家庭對成成特別感激。他救人過程中的英勇表現也傳遍了校園。但是,在學校校委會內關於要如何對待這件事上卻爆發了激烈的爭辯。

    “魏成成當然應該受到公開的讚揚並被樹立為其他學生學習的榜樣。”天柱說道,“我們應當號召包括全校師生在內的所有人都學習他這勇敢又無私的英雄行為!”天柱即使已和其他幾位教師尤其是永剛爭辯了很久,仍然沒從他自己的意見上退縮半步。

    “雖然魏成成這次麵對危險的洪水時表現尚可,但我們仍然不應該忘記他來自一個地主家庭。”永剛說道,“學校的一切都應該從政治上來考慮。毛主席指出過,‘一個人做點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都做好事。’一個人的階級背景已經決定了他這一生主要是做好事還是幹壞事。雖然魏成成這一次算是做了點好事,但我們不能期望他已變成就像其他那些來自貧農和工人家庭的孩子們那樣的好人。我仍然強烈反對把他樹立為學生們的榜樣!”永剛也在堅持著他的意見,不想有任何的退讓。

    “雖然魏成成出生在地主家庭,但他父親被判決去勞動改造時,他才剛出生不久,”天柱仍想以理服人,“他那時才剛學說話,你認為他會受到他家庭背景的多少影響?如佛陀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當一個成年的地主救了別人的生命時,我們也會讚美他,把他的無私行為和他過去幹的錯事區分開來。而我們現在又怎麽能選擇性地對一個孩子勇敢的英雄行動故意裝聾作啞呢?難道僅僅由於他的家庭背景,我們就不該傳揚他在麵臨險境時表現出的英勇精神,並以此來教育鼓勵學校的其他師生嗎?為什麽隻因為他的家庭出身不好,就不能把他樹為學習榜樣呢?”

“把魏成成樹成模範學生隻是在模糊階級界線。”

會議已開了很久,他們這無休止的爭論沒能達成任何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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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網友們對拙作的興趣和耐心閱讀!

所有跟帖: 

傑作! -lovecat08- 給 lovecat08 發送悄悄話 lovecat08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20/2022 postreply 07:37:25

謝謝來稿。 -lovecat08- 給 lovecat08 發送悄悄話 lovecat08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20/2022 postreply 07:38:01

以後,以易讀的形式發來,期待。 -lovecat08- 給 lovecat08 發送悄悄話 lovecat08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20/2022 postreply 15:5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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