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問道：“什麽是儀式？ ”。
狐狸說，“它就是使某一天與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時刻與其他時刻不同。可惜儀式感是經常被忽略和遺忘的事情。”
大過年的這一周，你都做了什麽？
如果是獨自一人，過得有趣點吧，不一定要花錢
2019年的大年三十和初一分別是周一和周二，在蘇黎世，這是兩個再尋常不過的繁忙工作日。路過主火車站的時候，我的目光因為一幅蘇黎世機場的廣告停留了幾秒。上麵寫著：來機場體驗中國的新年。
而此時，蘇黎世的街道上空，厚重的灰色雲層已經持續覆蓋了很長一段日子。街道兩邊留有殘雪。一月的冬日寒冷，似乎沒有盡頭。連北邊鄰國的慕尼黑都有幾日的陽光普照了，——那裏的朋友發來新雪的照片，標注著“一個雪封的仙境”。照片上陽光燦爛，所有一切都被厚厚的白色覆蓋，渺無人跡，令人豔慕。而菲的陶藝瓶瓶罐罐剛剛進駐了慕尼黑文藝街區的小店裏，算是她贏得的一件新年禮物吧。
遠在紐約的蘇蘇，本來想請假在家歇著沒請成，穿著從頭到腳的紅去辦公室上班，晚到早退，勢頭是要紅紅火火過個年。
我沒她那麽紅火，不過還是有些悶騷的。中午一點半的時候，我把自己裹在BC的羊絨毛衣和超輕超暖的羽絨服裏，頭用粗織毛線帽包著，雙肩背著我的灰色電腦包，趕到了蘇黎世城裏的Bürckliplatz碼頭，隨著人流登上從蘇黎世開往玫瑰城Rapperswil的輪渡。
船上有蘇黎世州銀行的工作人員打了招牌迎接象我這樣在網上登記了參加他們的“湖上辦公室”活動的人。新年伊始，蘇黎世州銀行客服部的市場經理突發奇想，選定了三個日子包下輪渡一半的餐館空間，為 “蘇黎世辦公空間”俱樂部的成員提供四小時的辦公環境。也就是說，報名參加的會員，隻要手持一張普通船票，就可以在這個辦公環境裏一邊環遊蘇黎世湖兩岸風景、一邊辦公、一邊享用免費咖啡和簡單茶點。
一月中我在晨報“二十分鍾”上的一個小角落讀到這個創意活動的小小報道時，會心一笑，看來願意把枯燥生活活出味道的玩家不少呀。更有他們不知道的：他們定的二月五號，是中國的大年初一，而我，會是那個唯一的幸運的中國人。
找到窗邊的一張桌子坐下來，電腦打開，連上他們準備好的電源和無線網，有服務生端上來cappuccino。
船開始啟航了的時候，看向窗外，兩岸的村落景物一點點移過眼前。那時候的手機裏，微信正熱火朝天，拜年貼此起彼伏。有誰知道，在靜靜的蘇黎世湖上，素淨的灰色天空下，有這樣一個特殊的大年初一在打開儀式。它是我一個人心中的秘密。
如果有家人在身邊，別光圖熱鬧，得找時間一起坐下來認真聊聊活著的各種樂趣
之前有個瑞士的朋友問我，有多少年沒有回國過過春節了。她說，你會想念這樣的日子、在這樣的日子思鄉嗎？我計算了一下，居然能有二十一年沒有回家過春節了，每年回家探親，選的居然都是其他的日子，就是說，春節的概念淡之又淡。自己養的孩子，自然也沒有太多春節的概念。那個朋友看著我，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她覺得春節之於中國人，等同於聖誕節之於歐洲人。
嗬嗬，那種有熱鬧年味、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的春節，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孩提的時候，在南方難熬的冬日，一大家子人坐在溫暖被窩看電視、吃零食，看著打掃得很幹淨的家裏四處被鋪上好看的繡花布、插上塑料花。我們三姊妹口袋裏揣著嶄新的壓歲錢。空氣裏彌漫食物和鞭炮的香味。還有，平時四處出差的父母過年會雙雙回到家……
孩提的時候，幸福和享受都是件簡單的事，因為家裏拮據，眼界窄，心念單純，過年的那幾天是難得的寬裕日子。二、三十年過去，時代變了，生活方式變了，人變了，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還會象從前一樣眼巴巴地盼著過年，中國本土的年味又是什麽樣子。
在瑞士，唯一能體會到的氣氛是，會有各種華人圈子和社團在周末組織文藝聚餐活動，各地華人在蘇黎世城裏聚一場，大吃大喝，然後散去。今年的蘇黎世華人協會春節聚餐安排在二月十號，這次我會帶著女兒和她的男友一起去湊熱鬧。
湊熱鬧是會去湊，自己的小家也還是鄭重其事地單獨安排了：今年是帶女兒去Hurden的Adler餐館品嚐大廚親自準備的龍蝦鬆露套餐。共六道，道道精致之至，入口鮮美，中間穿插配贈的開胃小品。吃之前，我的開場白，除了宣布春節的到來，還對女兒解說了一遍到Adler來吃飯的原因：重在特殊的體驗和儀式感上；而這個Adler的大廚就是深勘講究的人，在一月二十三號和二月三號之間推出時令龍蝦鬆露套餐，簡直就是和中國新年的完美吻合。
餐館的環境也是適宜兩人安靜而不被打擾地用餐的。餐桌放得很散，照明柔和，客人說話聲節製，相互不打擾。室內風格素淨雅致，有極致之美。無論是餐桌上配的低調花藝、厚重的水晶燭台，還有房間一端灰色的混泥土牆以及現代的掛畫，都很符合我的喜好。那天女兒坐在我的對麵，小口品著加了桔汁的Martini雞尾酒，笑麵如花，特別開心。她說，媽媽，我覺得這樣的夜晚，你和我，這個優美的餐館，又特別、又浪漫，簡直是完美。
童話裏，狐狸對小王子說，儀式感就是使某一天與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時刻與其他時刻不同。
儀式感能讓人把一件事當回事，認真對待、認真體驗和享用，從而得到愉悅和滿足。浪漫的時光，可以自己給予自己，可以不寄托與身外之人或事。
Adler餐館的大廚真是個會折騰、有心思的，首先選材就下了很多工夫，采集的都是世界各地最好的原料，烹飪亦是他親自掌勺。圍繞龍蝦鬆露主題的美味佳肴一道道有條不紊被呈現上來，有專門的女服務員介紹每一道菜所用的食材和出處，然後是我們虔誠和鄭重的對食物的品嚐。我那晚特地帶了新買的Leica相機，和女兒輪流拍攝每一道食物，作為攝影愛好者討論出片的顏色、空間和光影效果。
吃飯的過程中，我們還聊到人生、眼界、興趣、生活品味和價值觀。從我們當下享體驗的套餐和環境，聊到倫敦和慕尼黑的品味餐館和小眾店，從我們的家居裝飾聊到蘇黎世有味道的咖啡廳的擺設，從女兒隱約有印象的紅樓夢聊到小王子的童話故事和美國的文學名著《飄》，從尼康單反相機的好聊到讓人驚豔的Leica的細膩……越聊越多，越聊越認同。女兒說，媽媽，我以後一定要努力工作掙了錢，然後盡力極致地享受和旅曆生活， 因為它太奇妙和有趣了，隱藏著無窮無盡的內涵和創意。我們又聊到自己的非拜金主義價值觀，也聊到優雅和品質生活對我們無可救藥的吸引。我們感恩一切被打開的眼界，感恩被賦予的對生活的柔情。
我隱約覺得，女兒會成長成一個因為懂得生活的甜美而暗香流轉的女人。這樣的人，不管生活處境如何，日常如何平淡，都會因為繾綣和珍惜生命而甘心努力和承受。
那一晚，我們娘倆是最後走出餐館的客人。外麵又下雪了。我牽著女兒的手快快地走到停車的地方。黑暗中，她的手指柔軟、纖細、修長和敏感，和小時候很不一樣了。我在寒冷中啟動了車，車燈瞬間打進夜色裏，有細碎的雪花在光柱裏飄舞，如若幻境。有時候我覺得時間越過越快了，特別是那些曾經盼望和計劃過的美好時光，一旦發生，就飛快流逝，就象一場場注定會醒的夢。
開胃小點：鵝肝丸子，芝士丸，和馬卡龍
芝士薩拉
龍蝦片——很鮮嫩、鬆露、新芽薩拉
Mit französischem Blätterteig überbackene Hummer Schaumsuppe
龍蝦奶油泡沫湯，配法國酥皮糕。是要先用叉子把法國酥皮糕插碎，落入下麵的湯裏，然後和湯一起喝。
Gebratener Maine Hummer auf jungen Zuckerschoten und Sauce Maltaise
炸龍蝦配荷蘭豆以及廚房裏現調的醬
Ravioli von geschmorter Kalbshaxe mit altem Sbrinz an Nussbutter Schaum und Périgord Trüffel
小牛肉餡意大利餛飩配鬆露堅果牛油汁——蠻鹹的
Japanisches Wagyu Rind und grillierter Maine Hummer an Périgord Trüffel Jus auf Schalotten Portwein Confit und Jerusalem Artischocken
日本和牛肉，烤龍蝦，鬆露醬和蔬菜
（日本飼養的和牛，對飼料和品質控製非常嚴謹，每隻和牛在出生時便有證明書以證明其血統。自出生後，和牛便以牛奶、草及含蛋白質的飼料飼養；一些牧場更會聘請專人為牛隻按摩及灌飲啤酒，令肉質更鮮嫩。—— 吃過後鑒定，很肥很多汁。）
焦糖甜湯
Karamellisierte Viktoria Ananas an Tahiti Vanille Jus und Rosmarin Eis
焦糖菠蘿，香草奶油冰淇淩
插枝梅花好過年
除夕那天中午，在城裏跑了幾家花店，最後還是在上次寫的那家Talstrasse路的鮮花咖啡店買到了很大枝的、含苞欲放的梅花帶回家裏插起來。這還是從廣州帶過來的過年習俗。出國前的五年是在廣州工作和生活的，曾經會說些廣州話的，現如今回到廣州還有一些當年的同事、同學，聯係一下就能相聚，算起來也是一個值得常常回去看看的故鄉了。
今年冬天，因為風雪頻繁，我把幾盆小的竹子也搬進屋子裏。梅花加竹子，小日子還是蠻有春節味道的。
買件大的安慰自己
2018狗年過得太喪……特別多的事，受了不少的累和委屈。 表麵神情冷淡，心裏的禱告卻不曾停止，該做的事還是會定下神一一井井有條去做……一個人好不容易撐過來了，所以年底了，決定去買台Leica Q相機安慰自己。
周末的時候花了些時間讀說明書，慢慢地開始使用起來。從前聽說用過Leica的人，都會上癮發燒。我知道了這點，還是決定買，就是飛蛾撲火之勢。它打開的，是另一種眼界，帶來的，是另一種細膩層次的攝影感受，沒有用過的人永遠也體會不到它的好。別的都不想寫太多，youtube 和google上都是發燒友的傾述，很少有後悔花了那筆錢的。我擺弄著它，想它應該會陪伴我很多年，於是又去花錢給它買了Gariz的皮套和鏡頭蓋皮保險裝置，都是心甘情願的，就象身邊添了個新家庭成員。
嗬，想一想，能夠花些錢買到美好的陪伴真是件劃得來的事。人活明白了就知道感受和體驗才是無價的。那天買了Leica Q，正好一個德國工程師給我打電話聊天，他一邊讚同我買了德國精工產品，一邊對我說，人的一輩子可以搞各種各樣的收藏，可是沒有一種物質的收藏在死之前是可以帶走的，能夠帶走的，隻有那些與靈魂同在的經曆和記憶。深以為是。有了Leica Q和高爾夫，我的生活會充滿活力和趣味。連我女兒，在試用過Leica後都被種了草，發誓要好好學習、快快掙到第一桶金，買架Leica，然後帶著老媽去倫敦好好享受一場不一般的精致旅行。
寫到這裏，給大家統一認真拜個年。我就不群發微信拜年貼了。讀我文字的人大都知道我是個日漸疏離的人，也許是對某些現實的人和事多少有些灰心吧。這些年的表麵社交能避免的都會避免。成年人對待友誼的態度，和年輕的時候多有不同，不易打開心扉，亦注重寧少務濫。淺層麵上的社交寒暄就是個氣氛。我覺得把時間花在寫些有內容的文字上更有趣和有意義些。
2019年的一個願望就是能把時間規劃得有效些，在不影響正經工作掙錢的同時，多讀幾頁聖經，多跑幾個地方，多拍點照，多品點酒，多記錄一些經曆和分享感動的事物，如果有人願意讀又心領神會、甚至留言和分享到朋友圈，我就會得到安慰和滿足。還有，今年會把從前的一些散文和圖片整理下出本書。雖說紙媒不如網媒流行了，我還是那麽喜歡手指觸摸在紙頁上的感覺，還有書的墨油香味。我們這一代人，會帶著某些執念一直走完這一生的。
祝大家豬年身體健康、事事平安、有愛有陪伴。 想知道你在這特殊的一周裏在做什麽，盼望你的留言，分享你的過年感受和祝福。讀到它們會是這個年裏最讓我感到溫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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