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藝對麵有一座樓,樓裏有很多間小店鋪。星期天大都關著門。樓道裏有一種怪味。 不隻是餐館裏飄出的。也不全然是中醫的草藥味。
後來發現,是一間紋身鋪。
落地的櫥窗玻璃裏,鋪天蓋地,都是紋身的圖樣,花、獸、字,美女,都極精致的,太精致了,就忘了那是花、獸、字和美人。
不僅不像,反而有點猙獰了。
從半截門簾下,看得見裏麵有兩個人的腳,---大約是在上半身做文章。
並沒有聲音。可猙獰的氣味出來了。
第一針紮進皮膚裏的尖刻的痛,大片的血肉模糊的痛不欲生,漸漸變成了有點麻木心不在焉的痛的咬齧,再後來就是雨點打在身上,冰涼調皮的促狹的俏皮。
看電視說,紋身的人會上癮,紋到全身能紋的地方,紋到再沒有皮膚可紋。
還有一種行業,是專門幫人去紋身的,大概隻有醫院消毒水的氣味,沒有任何美感可言。
我從紋身鋪前快步經過,我是沒有勇氣進去的,我怕很多東西。圖像、氣味,還有別人的觀感和議論。
突然想起了我的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多年了。他昨天說他要永遠從我的視線裏消失。
因為我說的一些話。我反反複複,說我無法勉強我的感情,而我又很多情。
他說他討厭這些話。說他感覺得到。他說謝謝我告訴他。
我說我也很難過。能不能不要走。我們這樣的年齡,沒有什麽可以徹底改變,即使得不到,也不必失去。
就算滿身都是心和最愛的人的名字或肖像,滿身都是魔鬼刁龍的紋身---像那些緋聞不斷的明星,像那些最後洗手不幹的昔日大哥,一切都會過去,這是定數。
紋身隻是為當下的痛,或者快感。
我的心現在就很痛,說不說都痛,但也隻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