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秋天,縣裏批準給我們木料蓋集體戶的房子。生產隊派出一輛馬車去農安縣城拉房木,我和山同學跟車同行。這算是為生產隊出差,應該有夥食補助費,但隊裏沒有現錢。臨行前,掌包的社員到苞米地裏掰了大半麻袋青苞米,做為我們這幾天的幹糧。馬車從屯子東北出崔家橋上土質國道,向東取道合隆鎮上柏油馬路,再向北直奔農安縣城。中午在劉家打間喂馬,我們幾個人就地燒帶來的青苞米吃。人馬吃飽喝足後啟程,天快黑時到達農安縣城。這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到訪一個縣城,街道坑坑窪窪,兩邊的房屋矮小破舊,到處塵土飛揚。無論如何,那也是城市,比起前黑杠繁華多了。山同學感歎道:“進城了!”
當晚,我們住在一個生產隊辦的大車店裏。大車店院裏有一口井和飲馬的水槽,院兩邊是停馬車和拴馬的地方。人住的房子在大院北邊,外屋有做飯的大鍋,裏屋大約四間房那麽長,南北炕,炕上什麽都沒有。看著光禿禿的大炕,我疑惑地問車老板:“沒有被褥怎麽睡覺呀?”車老板給我示範了一下,他往炕上側身一倒,兩腿一曲,雙手抄進袖子裏,說道:“就這麽睡。”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住大車店,沒有被褥和枕頭,和衣睡了一夜。當然,晚飯還是燒苞米。
第二天一早,我們先到縣革委會換介紹信,然後到木材廠領房木。領房木的過程很不順利,木材堆放處的工作人員讓裝某一種木頭,出門時說不行,要卸下來裝另一種木頭。再次裝完車準備出門時,一位木材廠的負責人過來說不行,讓我們裝別的木頭。裝了卸,卸了裝,反反複複好幾次,忙得我們一天也沒顧上吃飯。最後,知識青年安置辦公室和木材廠協商後才搞定裝哪一種木料,裝完車回到大車店天已經黑了。大家都饑腸轆轆,卸下牲口後立刻開始燒苞米,狼吞虎咽地大啃一頓,每個人都是一臉黑灰。
次日,天剛蒙蒙亮便套車出發,馬也知道要回家了,一路疾行如風,馬蹄有節奏地踏在柏油路上嗒嗒作響。中午在合隆北麵二十裏地的興茂號打間。下午到達合隆外圍時,因為修路禁止通行,我們隻好下土道繞行,到崔家橋下國道時天色已大黑。下了國道離屯子隻有幾裏地,車老板兒長出一口氣說:到家了。這一天跑了一百二十裏地,三匹馬累得鼻子直打響,身上出的汗像水洗的似的,看著令人心痛。尤其是那匹拉外套的小青馬表現突出,它前不久剛開始幹活,還不知道偷奸耍滑,套拉得特別硬。相比之下,拉裏套的老煽馬就滑頭多了,時不時就鬆一下套。
出人意料的是,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在家門口的水溝裏翻了船。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看不清路,一側車輪掉進路邊的排水溝裏。老板吆喝著揮舞鞭子,調動三匹馬一起用力拉,後麵三人連推帶抬,折騰了好一會兒,搞得人疲馬乏,也沒能把車輪弄出來。最後卸下一些木頭才將車拉出來,到家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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