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裏塵封的早戀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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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暑期, 所有學校都放暑假,老板來學校的次數更少了。但 lab meeting 總是有的, 或網上, 或會議室。老板總是帶一些點心,糕點之類的供大家享用。
相貌靚麗, 很顯年輕的老板依舊先是嘮嗑, 然後才正式開會。老板講起她兒子領女朋友回家的故事, 我非常不禮貌的攔了一句:你兒子多大了?
大家哄堂大笑, 看來我隻是說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老板也笑, 說16歲了。大家又是哄堂大笑。美好的年齡, 美好的青春懵懂愛情。
兒子女友來之前,老板就詢問過兒子的女朋友喜歡吃什麽,兒子說chicken fingers, 一種把雞胸肉切成像手指粗細再煎炸的食品。
老板說她精心製作了一堆飯菜, 女孩幾乎完全沒有動刀叉, 臨走, 老板問她喜歡吃什麽, 女孩說喜歡吃carrot cake. 胡蘿卜蛋糕。
老板沒有做carrots cake。
看來兒子給的情報有誤, 或者說老板做的飯菜沒有引起女孩的食欲, 無論如何, 老板對於16歲的兒子談戀愛是大力支持的並給予鼓勵的。
這讓我想起我的16歲, 16歲的我沒有談過戀愛, 但我卻經曆了同學的談戀愛全過程。從小喜歡文學的我極其幼稚的將其完整故事寫在了日記裏, 而這本日記差點毀了我的青少年時期, 也從此後來再也沒有寫過日記, 日記斷送在我16歲花季年齡。
出國前我一直生活在一個有十多個王朝建都的城市, 文物古跡隨處可見, 秦風古韻曆曆在目。比如說旅遊者問路, 指路者可能會高聲說道:端走。這詞語是地道古語。再比如吃飯叫咥飯, 我好像在蒲鬆齡的《聊齋誌異》裏看到過。
生活在這樣一個民風古樸, 文化積澱深厚的城市, 好像人人都喜歡文學。我也喜歡文學,從有語文課代表和學習委員建製以來我就當仁不讓的身兼兩職,誰都從我手裏搶不走, 但小時候性格內向, 不善言辭, 所以就更喜歡將所見所聞付諸文字, 記入日記。
我的中學是一個極為普通的中學, 也就是說不是重點中學。也正因如此, 我就算學習不錯的學生了。至今回國, 比我低兩級的弟弟的很多同學都會說對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到我家都會看到我在看書。
誰成想這麽一個愛學習的羞澀女生後來竟卷入一起同班同學的早戀事件中, 而且極為細致的記錄下來, 最不堪的是竟被母親發現, 將我罵得體無完膚, 在我考入大學前一直成為罵我的最銳利的武器。
那時是初三, 青春懵懂期, 男女生已經懂得互有好感, 拉手示好, 而我們卻遇到了最嚴厲的班主任牛老師。那時牛老師40歲出頭, 精力旺盛, 置家裏三個孩子、兩個老人和丈夫不顧, 成天紮頭在班裏, 緊盯每一對有早戀跡象的同學, 開大會,指著鼻子罵乳毛未幹的小屁孩懂得什麽叫愛?開小會苦口婆心,掰碎了捏化了地說教, 找家長,裏外夾攻, 就是要把早戀的苗子掐死在未成果時。
也許是物極必反, 好像私下裏談戀愛的越來越多, 牛老師茶不思, 飯不香, 讓我和其他幾個班幹部幫她盯著那些早戀學生,一旦有情況就立即匯報。
那時候的我已經有焦慮感, 開始用功學習, 因為當時國家有政策, 一家隻有一個孩子允許在全民製單位工作, 姐姐馬上高中畢業, 那名額肯定是姐姐的, 弟弟的前途母親早已想好, 她退休, 弟弟接班, 也是全民製單位, 唯獨我沒有人管, 唯一出路就是考大學。
我不管同學早戀, 但同學卻找上門來, 這是我始料不及的。
話說女班長長相普通, 但學習極具天賦, 從不見刻苦認真, 但成績突出, 讓人望塵莫及。那時候人們被教育的是愛英雄, 愛勞模, 愛學習好的同學。班裏一長相英俊, 身高近一米九的男生喜歡上了女班長。
然後, 然後...... 英俊男生找我來, 讓我幫他傳紙條約會女班長。
我不知道為什麽英俊男生找我傳紙條, 我那時很靦腆, 很少和男生說話, 但我很激動, 覺得是同學對我的信任, 更覺得很偉大,很神秘。
那時候我已經把父親上大學時保存的大學文學課的課本看完, 也偷著看了很多家裏保存的《三言兩拍》之類的小說,感覺我即將做的事情是助人為樂,是紅娘幫小姐崔鶯鶯和張生 成人之美的事, 所以我慷慨答應, 早把老師的諄諄教誨忘到腦後,樂不可支地在兩人之間傳遞紙條。印象中傳過兩次紙條以後, 英俊男生就撇開我, 直接親自約會了。
事情很小很小, 坦誠講有我沒我, 人家該談還是談, 怪隻怪我自己, 心癢手欠地將整個過程事無巨細地記錄下來, 偏偏還讓隻在部隊掃過盲學過一點文化的母親看見了, 而且母親居然都讀明白了, 罵我小小年紀就做紅娘, 耽誤學業, 影響前途。
最可氣的是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 盡管我是全校文科第一名, 普通學校就是普通學校。
複讀補習那一年, 母親想起來就要用那本日記刺激我一下。我知道母親有一個箱子藏著她的所有寶貝, 上著鎖, 我每時每刻都在想母親總有一天會忘記上鎖, 那時候我就會偷回我的日記,然而我一次機會都沒有得到, 即便後來上大學, 結婚, 生子, 移居國外, 我還時常想起那本日記, 但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紅色的小本子。
現在父母早已作古, 那本日記應該也早已化作灰漿做成了再生紙, 而那對我曾經幫助傳過紙條的同學後來結了婚, 生了子, 然後離了婚, 打打鬧鬧幾十年, 在我拿到綠卡第一次回國見到同學們時, 他倆分別向我訴苦, 訴說對方的不是。
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說不清誰對誰錯。 我常想如果當時讓他們大大方方談戀愛, 也許早早就可以看出對方的不適了。而那時越被禁止越要去談戀愛的青少年的執拗和衝動,才讓他們草率結婚又離婚,又為了孩子撫養問題糾纏了一輩子。用刀郎的一句歌詞概括更為精確, 這是對衝動的最好懲罰。
現在的我在想如果我做了奶奶, 一定會對孫子孫女說:把你們的男朋友或女朋友帶回家, 奶奶給你們做你們想吃的,chicken fingers or carrots cake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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