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得多麽遠,也走不出我的思念
夕陽紅紅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電梯上, 她沒給我留下什麽印象。 那天正好是我們公司搬家,從一個樓搬到另一個樓。隻見她抱著一個紙箱匆匆走進電梯,我問她到幾樓,她說“三樓”,和我同一樓。出了電梯, 我問她要不要幫忙,她說“不要, 謝謝你”。沒走幾步就到了她的辦公室,我一看門上的名字:辛迪-菲茲傑爾德,是另一部門的小秘書, 大概有三十來歲。
一天我完成了一個報告,想放鬆一下,把CD Player 開了稍稍響了一點,正聽得入神。聽見有人輕輕地敲了敲開著的門,跟著來了一句正宗的京腔京調:“您在聽梁祝小提琴協奏曲?” 把我嚇了一跳,隻見進來的是辛迪。我忙站了起來, 一臉疑惑地望著她,她卻滿麵笑容,一邊自我解紹,“我叫辛迪-菲茲傑爾德,是XX部門的秘書”, 一邊伸出手來。我忙回答:“我是夕陽紅紅”,邊和她握了握手,邊打量了她一番。才發覺她真是個美女,一頭棕色的披肩長發,配著五官端正的臉,尤其是她笑的時候,嘴形很好看, 眼神很是迷人,令人止不住要想到<詩經>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的句子。看到我注視著她,辛迪有點不好意思。為了掩飾我的窘態,我趕緊問了一句:“你中文怎麽講得這麽好?” 辛迪告訴我,她在中學裏參加了一個中文program,那是美中文化交流的一部分。她還在中國呆了半年多,一邊學習中文,一邊參觀遊覽, 到過好多地方。 那時中國的總理還接見了她們。於是我們倆聊了起來。有趣的是這一段對話是她講中文我講英文。
從那天以後,辛迪常到我這裏坐坐,聊聊天。
午飯後我常到鄰近的一個Mall去散步。一天看到辛迪行色匆匆地在Mall裏走著。一問才知道她兒子傑克那天生日, 她在為他買生日禮物。分別後我到書店裏買了兩張兒童CD。回到辦公室我把這禮物給了辛迪, 她好象很感激,邀請我去參加她兒子的生日晚會。我正好這天有事,就說改天再去看她兒子。
第二天,辛迪特地到我辦公室道謝, 說她兒子很喜歡這兩張兒童CD,並邀請我周末到她家作客。我欣然同意了。
周末我買了一束花,來到了辛迪的家。她房子不大, 但布置得很有味道。在客廳裏放著一架老式鋼琴, 上麵擺著一尊貝多芬的石膏像, 很引人注目。五歲的小傑克很Q,也很乖。他似乎很喜歡我, 我倆一起玩得很開心。晚飯很簡單,幾片烤雞,一盆疏菜沙拉,和一鍋湯。吃了晚飯以後,不多時傑克也上床睡了。 我們倆對著壁爐坐著, 一邊望著裏邊一跳一跳的火苗, 一邊聽著德伏夏克的“詼諧曲”,舒伯特的“小夜曲” 和其它名曲。辛迪拿出一本影集, 裏邊都是她在中國拍的照片。每張照片都有一個有趣的故事,她一邊講著,一邊笑著,好象又回到了她的少女時光。每一張照片背麵都有一句名句,鉛筆手寫,字跡幼稚而工整。不過很多名句,都是毛偉人的詩句,象“不到長城非好漢”,“鍾山風雨起蒼黃”等等,偶而有幾句唐詩宋詞。辛迪不時地要我解釋某字某詞的意思。最後一張是她在一個晚會上演奏鋼琴, 背麵卻寫著莎士比亞的名句“音樂是生命中唯一的火焰”。她告訴我,她從小就喜愛音樂, 五歲就會彈鋼琴了。講著講著,最後怔怔地望著那譬爐裏的火苗沉思著,好象羅丹的“沉思者”雕像一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 輕輕地對我說,“那時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我來彈一首曲子給你聽。”我忙搖搖手,“傑克已睡了,還是下次吧。”
月光悄悄地爬進窗戶,淡淡地照射室內。壁爐裏邊的火苗仍一跳一跳的。悠揚的提琴曲在房間裏回蕩。我們倆坐著, 談著。
一天經過辛迪的辦公室, 隻見裏邊有不少生日氣球,她在清點禮物。我走了進去,“祝你生日愉快!” 她抬起頭來,笑吟吟地:“帶來什麽禮物啊?” 我雙手一攤,“我不知道今天你生日,什麽都沒帶。” 辛迪嬌腆地說:“那你請我吃晚飯。” 我說“好啊”, 邊說邊拍了拍口袋,意思錢包是滿的。她馬上伸出手來, 和我擊掌成約。
晚上我開車去接辛迪。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象個電影明星。當她坐在車位上時,我打趣地問她:“今天我們去好萊塢吧?”想不到她說:“是的,去好萊塢星星餐館。” 在她指引下,七拐八彎地終於到了那家餐館。門麵不大,進去後裏麵卻很寬敞, 大約有三十幾桌,已經有一半人了。盡頭放著一架三角鋼琴, 一個胖胖的頭頂微禿的男子彈著節奏很慢的爵士。我們倆被帶到了一個靠窗的桌子坐了下來。接著點菜,上菜。 我們一邊吃著,一邊聽著琴聲。辛迪看上去很開心。搖曳的燭光照在她的臉上, 給她端莊的臉容添上了幾分嫵媚。待到琴聲仃了的時候,突然我有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我問:“辛迪,你想不想彈一支曲子。” 她朝我看了看,又點了點頭。我站了起來,朝鋼琴走去。我拿出一張好象是十元鈔票,遞給了那彈鋼琴的男子,很客氣地對他說:“我的那一位女士想彈上一曲, 可以嗎?” 那男子接過錢,連聲說:“沒問題,沒問題。” 男子向辛迪招了招手。辛迪來到了鋼琴邊,坐了下來。她靜靜地端坐在琴前,雙手放在琴鍵上。一會兒“少女的祈禱”象清泉一樣從她的手指下流了出來。從琴聲響起的那一刻起, 辛迪輕輕地聳動著肩膀,她的上身象泉水裏的小魚歡快地搖擺在樂曲裏。隨著她右手的一連串滑音(琶音),清泉仿佛流到了餐館的每一個角落。霎時間,整個餐館靜了下來,人們仃止了講話,甚至吃飯,都專心地聽著。不知怎麽燈光也暗了下來﹐ 隻有一盞燈照亮了辛迪的臉,溫柔而甜蜜。我仿佛看到了少女的辛迪在長城上攀走,在石頭城上歡呼,在西子湖上泛舟,...... 。一陣掌聲打斷了我的暇想,一時間辛迪已走到了我的麵前,她緊緊地擁抱著我,頭靠在我的肩上, 我也不由自主地擁抱著她。我感覺到她的心跳,同時也感覺到我心跳得很曆害。人們注視著我們,我有點難為情。辛迪望著我,她的眼睛是那麽地純,眼神是那麽地迷人,說了一句:“這是多麽美好的時光啊!”,說著她仰起頭,我輕輕地吻了她一下, 在她耳邊說了一聲:“祝你生日快樂!” ......
那天以後,辛迪到我這裏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我也感到一天不見到她, 好象少了點什麽似的。
這一天,我永遠忘不了的一天。我正忙著,有人輕輕地敲了敲門,我抬頭一看,辛迪站在門口,她不象以往一樣滿麵笑容,臉色凝重,眼睛囧囧有神,我意識到什麽事情發生了。她輕輕地說:“我來道別的。” 接下來,她欲語又止,好象有難言之處。我也不便多問。我們倆輕輕地擁抱了一下,我對她說:“多保重。請來信聯係。”
辛迪走了以後,給我來過一張卡,上麵寫著:相逢是緣。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魚雁相通了。
辛迪,你在那裏?
“你走得多麽遠,也走不出我的思念。”我輕輕地唱著。
特請書法大師宋振華先生,書寫了這首歌詞(見照),宋振華先生現為人民文藝家協會常務理事、人民文藝家協會美國分會長,他的書法作品見諸澳門藝術名家郵票(2023)和法國,比利時,德國,奧地利紀念郵票(2024) (另文解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