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在飛逝,夏烝然察覺不到,或者說他完全忽略了。如同他家門口的那棵無花果樹,無聲無息地怯懦地開著小花兒,又火急火燎地自發地凋零,把花兒開在心裏,藏著密密麻麻的心緒,結成果實。成都的太陽越來越毒辣,空氣像一床大棉被越來越厚,張燕身上的衣衫越來越薄,隻是他沒有變,還是一個裝在套子裏麵的人。
暑假瞬間而至。他們幾乎天天在一起,他們無所不談,張燕甚至把她大嬸子來的時間都告訴了夏烝然。夏烝然默默把它記在心裏。從前的張燕每次都會被大嬸子打得臥床不起。七月裏的那個時間段,夏烝然親自送上湯藥。張燕服下後從來沒有這麽輕鬆過,欣喜若狂,無比溫暖。夏烝然微笑地看著她,驕傲,甜蜜,幸福。他覺得張燕就是自己一生的女人。
夏烝然有時候會呆呆地忘著天,感歎這世界竟是如此地美好。他們家靠著菜市場,空氣永遠飄著麻辣火鍋和串串兒的嗆辣。地上總是油膩不堪,泔水洗碗水橫流。蒼蠅在狂舞,老鼠在遛街,人們在用川人浩如煙海的髒話聊天。夏烝然他不覺得,他覺得空氣是如此的清新,人們是如此的淳樸,世界是如此的和諧,什麽都是如此地美好。
這個夏天過得太快了。伴著時光,張燕的身影,氣息,和笑聲在院子裏停留打轉,這個院子就屬於張燕的。轉眼就要開學了。
那個星期二特別的悶熱,天上有很厚的雲彩,太陽忽明忽暗,有時候繞過雲朵照射下來,照著馬路明晃晃的刺眼。夏烝然終於穿上了短袖。下午張燕要過來,由於昨晚上夏烝然睡覺出了一身汗,中午的時候他洗了一個澡。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張燕來了,打著傘,白色的短袖襯衣,淺黃色百褶短裙,馬尾辮梳得高高的。夏烝然從來沒有見過張燕這樣的裝束,眼睛一亮。夏烝然和張燕走進前堂,她放下包,夏烝然從旁邊的屋子裏拿來一根雪糕給張燕。張燕笑了一下,接過來,打開包裝紙,咬了一口,默默地吃著。夏烝然在一旁微笑,默默地看著,他看到張燕額頭,鼻頭,和脖頸的汗,就遞上了紙巾。
“夏烝然,我跟你說個事。”
“什麽事?”
“我們家要搬回哈爾濱了。我爸說趕在開學之前就走。”
夏烝然胸口像被捶了一坨子,有點兒懵。
“什麽時候走啊?”
“明天。”
“哦。” 一朵雲彩遮住了太陽,整個院子和前堂暗了下來。
張燕低頭轉動著雪糕棍兒,他們有那麽幾秒鍾沒有說話。
“那你們還回成都嗎?”
“不知道。估計不會了。”
“哦。”
夏烝然忽然想起一些事情來。
“那我趕緊給你多配幾副藥你帶著。哦,對了。讓我先把藥方寫下來給你。哦,對了。我還需要把煎藥服藥說明寫下來。雖然你已經知道了。” 夏烝然有些慌張,語無倫次。
他那來藥方紙,工工整整地寫起藥方來。邊寫邊囑咐張燕多注意藥材的材質。寫完之後,他們就匆匆去了旁邊的製藥房。夏烝然他沒有底他能給張燕多少藥。他慌慌張張地忙碌著,他不知道除了忙碌他還能做什麽,他不想去想。
夏烝然在製藥房裏走來走去,拿東拿西。張燕不停地說不要太多了,帶不了。其實也沒有多少,夏烝然他之前不知道張燕要走,製藥房並沒有多少存貨。有些藥材需要現切現製,夏烝然忙得滿頭大汗。張燕在一邊默默地看著。
終於做完了,夏烝然看著桌上包好的藥,心裏空空的。似乎要下暴雨了,外麵暗了下來,本來不大透光的製藥房有寫黑。他看到張燕站在兩排藥櫃之間。
“夏烝然,你過來”。
夏烝然走了過去。
“你就站在那兒。”
夏烝然停下了腳步,站在那兒。
夏烝然驚詫地看見張燕慢慢地開始解開她胸前白色襯衣的紐扣。她動作緩慢,周遭的空氣物件瞬間停滯。【】。
夏烝然雖然處處留心張燕的寸寸肌膚,但是他從來沒有去想過更多的要求。他像一個乞丐每天為收到幾個零錢而歡歡喜喜,而現在被一堆大鈔現金砸得暈頭轉向,口幹舌燥。【】
幾分鍾之後張燕穿上衣服。天陰沉的厲害,已經起了風,有點兒星星落雨,空氣中彌漫著雨打灰塵的味道。快要下大暴雨了,她要回家了。氣溫似乎下降了很多,夏烝然出了一身冷汗,他覺得他又得穿上他的長袖襯衫。他幫張燕裝好藥,把她送出了院子。然後就看見了她的花傘消失在人群中。
那天之後夏烝然真的病倒了,他一身的冷汗著了風邪。“風為百病之長,寒為萬病之源。”他心裏十分明了。當時的他就像那天的天氣,之前驕陽似火,熱氣蒸騰,之後狂風交加,瞬間驟冷。保護他多年的套子失守了。夏末的成仍熱炎熱,他裹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張燕就在他的生命裏消失了。夏烝然後悔當初太匆忙,竟然沒有要張燕在哈爾濱的地址。張燕也從來沒有給他寫一封信。所有一切都消失了。【】。那是一場夢,也成了夏烝然的心病。張燕害了夏烝然生了一場幾十年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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