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翹錯薪，言刈其楚 ——翹楚的情與愛
Original 梁小軍 讓我說什麽好 2024-01-25 03:39 聽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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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翹錯薪，言刈其楚”語出《詩經·周南·漢廣》，意思是在眾多雜亂的群草中，我要割取的是那荊條。
《詩經·周南·漢廣》是一首青年樵夫思念追求美麗姑娘的情詩，也是“翹楚”一詞的由來。後世常用“翹楚”來比喻傑出優秀的人才，亦常有父母以此喻名，寄托對女兒的愛與厚望。
上世紀90年代初，北京一李姓教師家庭出生一女，取名“翹楚”。
翹楚聰穎好學，是那種典型的“人家的孩子”。高中畢業，翹楚考入中國人民大學勞動人事學院，隨後赴英國約克大學留學，獲公共政策碩士學位，回國後在清華大學從事研究助理的工作。
我從未見過翹楚，但在電話中，在她的文字中，在別人的講述中，在媒體的報道中，在視頻的播放中，我認識到她，並努力理解她。
第一次聽說翹楚，是因為宋澤。
宋澤，上世紀80年代出生於湖北襄陽貧寒農家，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畢業不久，為許博士所感召，赴京追隨，救助訪民，投身公民社會建設。
2012年，宋澤第一次遭抓捕。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還沒有在《刑事訴訟法》中修訂並像現在這樣流行的時候，在他身上先試用了六個月。隨後他被送入看守所。在看守所，他不配合管理，把自己的心密封起來，任由打罵，非暴力抗爭。未判刑出所後，聲名鵲起，一時間被公民社會譽為“硬漢”、“英雄”。
2014年，在律所和我共事期間，宋澤第二次遭抓捕，再關8個月，依然以零口供走出看守所。
約2015年底，聽說宋澤娶了一個英國留學回來的北京姑娘，在他家鄉舉辦了婚禮。我有些詫異，也替他高興。眼前總縈繞著不知誰告訴我的他們在宋澤家中火盆前取暖的場景。
我至今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認識，又是如何走入婚姻的，但我日漸理解了翹楚當年的選擇。
不幸的婚姻總有難以向外人言說的不幸。兩個不同人生背景的人，為對方的光彩所吸引，生命軌跡偶有交織，但終因難以交融而旋即各行其道。
失敗的婚姻讓翹楚抑鬱，之後她常需要靠藥物來治療自己。
再次聽說翹楚，是MeToo運動蓬勃發展的時候，她發文講述自己被一位已婚男士誇讚身材好並約看電影，她感覺自己被冒犯。或許因為有人出麵勸她息事寧人，我看到宋澤寫文章力挺翹楚。
翹楚關注勞工、女權和民間維權，身體力行，參與其間。2019年，翹楚在撰寫一份調查報告的時候，和許博士有了更多來往。
那時候，兩個人都早已離異。共同的理想與信念，對英雄主義的追求與向往，點燃了他們心中愛的花火。在革命中失去的，終在革命中得到。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沒有多久，許博士就因為2019年底的一次廈門聚會而在祖國流亡，那兩三個月，翹楚接收他的文章和消息，幫他整理發出，翹楚也因此而被抓捕並被監視居住。
翹楚用文字寫出了自己的遭遇和感受，她在文中所表現出的勇氣和文字表現力，令我欽佩不已。
2020年2月，許博士在廣州被抓；11個月後，我和張磊律師在山東省臨沭縣辦案中心通過視頻會見了關押於縣看守所的許博士。許博士讓我們轉達對翹楚的感謝，並讓我們告訴她：“不要再等我，因為時間會很長”。
回程的出租車上，我打電話給翹楚，轉達許博士的話。
電話那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在壓抑的啜泣聲中，翹楚說：“我會等他……”。
再見許博士，翹楚讓我們傳話給他：
“親愛的誌永：
很想告訴你，監居的四個月，我撐下去的力量，來自於我知道，那是我能距離你最近的時候。關於我們的所有珍貴回憶，讓我始終保有生命力。
……
我正在積極治療抑鬱症，想要以更健康積極的狀態站在你身邊。與你抗爭的生活是喜樂的，我們命該遇到這樣的時代，而能夠與你一起堅守，是我最大的福氣。你沒有辦法趕走我，隻要你尚未自由，我便不會停止說話。”
翹楚真的是說到做到。
我們每每會見完許博士，告知翹楚他的情況，翹楚都會寫出來、發出去。
2021年2月，翹楚再次被抓捕，關押於臨沂市看守所。羈押期間，翹楚病情惡化，出現閉經和嚴重幻聽等情況。
2023年4月，許博士在臨沂市中級法院以“顛覆國家政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4年。
2023年12月，翹楚在臨沂市中級法院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出庭受審，至今尚未宣判。
2023年8月，宋澤因涉嫌“尋釁滋事罪”被抓捕，關押於武漢市第二看守所。律師會見，宋澤自認為是因為自己沒有停止聲援許博士、丁律師和翹楚所致。
許博士流亡期間，翹楚公開了自己和他的關係。當時，知道他們三人關係的人中，個別人表達了不解。
世俗的眼光永不能欣賞超脫的愛情。
站在心懷英雄主義情懷的翹楚的角度，放眼四望，誰是單身的英雄，誰又配得上她的愛，我們或許可以理解她的兩次選擇。
在外媒一篇獲獎的專訪翹楚的報道中，翹楚說：
“革命與愛是我的生活，我的生命主題。”
“是的。我有英雄情結，但我幻想的英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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