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靈隱士)
一劍一心一孤影(1)
喜歡古龍,從35歲開始。為什麽不是15歲,而是35歲才喜歡?可能因為手中劍需要磨礪,人的心更需要。
書讀得多,就想得多,就想寫些什麽,就像中毒。為什麽會這樣呢?因為孤影,所以寂寞,寂寞有毒。
那就開個係列吧?
古龍的江湖不溫柔,不活絡,不熱情,跟金庸的很不一樣。那是一種冷,冷如鐵,冷到魂。江湖總是一個孤影野魂在浪蕩,在暗自歎息的現實世界。他們孤單,孤獨,孤寂,永遠等待著回聲,從另外一個相似的生命。
諸君且聽!有人在吟唱,那是葉孤城的火,與西門吹雪的冰。
一座孤城。城上一人。人在立著。立著無聲。葉孤城望著天邊漂浮的白雲,呆呆地,沉默了很久。近幾年他覺得自己對練劍有所懈怠。他的思緒常常不由自主,就飄回以前修煉天外飛仙的崢嶸歲月。那些日日夜夜,點點滴滴,現在想起來依然會心馳神往。一切仿佛曆曆在目,如此刻骨銘心。如今他的天外飛仙爐火純青,已臻化境。白雲城主也名動江湖,為萬人所矚目。
天外飛仙他每天都有練習。明月之下,他的身形顯得格外瘦削,騰移迭蕩,白衣飄飄,淩空當絕頂,姿態若飛仙。“還是少了點什麽。”他開始覺得不對勁,在心裏是知道的——自己以往的熱度少了。那是一種沉浸其中就會忘記一切,一半快樂一半痛苦,左右糾結的激情,似乎在慢慢地消減。少了,心思淡了,悟的少了。他覺得這種感覺讓他不安,讓他恐懼。空高不勝寒,於是臉色更加蒼白起來。
天上的白雲一直在移動,慢慢地變化無常。“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動一動?”他在心裏忽然有所觸動。白雲之上是天帝淩霄,而白雲之下乃是紫禁至巔。紫禁之城,那個禁止一切的地方,讓他突然起了興趣。他決定去做些什麽,也讓自己繼續以前的熱度,那怦然心動的感覺。如今手上之劍已成至尊,那就讓我的人也一起成為至尊。
千裏之外的萬梅山莊,也有一個膚色如雪的人,一樣喜歡一襲白衣。在點點梅花映襯之下,更加顯得冷冷清清,行單影雙。他也一樣,近來被一個問題所困擾。
西門吹雪外表看上去冷冷的,心裏除了劍,似乎對別的一切都不感興趣。他的劍術固然精妙至極,但是他的人,他的冷靜,與生俱來、無時無刻都保持的淡定,讓對手更加恐懼不安,甚至絕望。一直以來,他也認為自己是一塊冰,一塊沒有溫度的寒冰。可是這段時間他有了失魂落魄的感覺,他在練劍之時經常分神,動作也開始遲疑不定。他知道自己有所變化,因為總會想到一個女孩。那是一個受了傷的女孩,如此柔弱,躺在他的懷裏。發梢輕輕拂過臉龐,心內冰雪緩緩消融。他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分量,一度覺得比自己的劍還要重要。恍然之間他開始懷疑起自己:“究竟是因為孤獨才喜歡練劍的呢,還是因為練劍才變得孤獨?問題想了很久,才發現他真的沒有了解清楚過自己。他不是寒酷之冰,而是清澈之水,像湖水一般恬淡寧靜。隻因生命裏缺少了一些東西,所以一直無法蕩起漣漪。
葉孤城因為高傲所以孤獨。狂風巨浪讓他癡迷,風平浪靜則讓他厭煩。他是那浪尖上的一葉扁舟,喜歡心跳、刺激的感覺。西門吹雪在冷冷的外表之下,卻有一顆溫潤通透的心。他喜歡手中握劍,可是如果指尖輕輕撥動愛人的長發,一樣會讓他開心、醉心。他不討厭孤獨一人,不過要是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朝夕相處的話,他會更加滿意。
劍客一生修行,終究為了掌握無上劍法。他們兩個如此相似,就像對方的影子,互為鏡中花水中月。於是上天也有意安排,把他們的命運交錯在一起,希望合二為一,隻留下一個就好。兩個人終於到了麵對麵決定生死的時刻,一輪明月之下,那是紫禁之巔。
“此劍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我若敗了,請收下我的劍。”
“此劍乃海外寒鐵精英,吹毛斷發,劍鋒三尺三,淨重六斤四兩。”“我死劍猶在,這把劍你也一樣要收下。”
關鍵一刻,葉孤城身形一掠而起,仿佛置身明月之中,似天外飛仙,一劍自西而來,劍氣四處激蕩,隻是劍鋒方位難辨。“這的確是無雙的劍法,白雲城主果然非同凡響。”西門吹雪明白大局將定,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不過敗給這樣的對手,他的心裏並無缺憾,隻是隨著自己的感覺一劍刺出。突然之間對手的劍氣消失了,而劍鋒也收回,自己順勢那一劍竟然刺中對手!他非常詫異,抬眼望了過去:葉孤城雖然敗了,卻依然還是那個高傲的白雲城主,隻是蒼白的臉上多了暖意,眼神流露出自豪與欣慰,除此之外,似乎還有鼓勵,在替他加油。“這很好,我沒有死在庸俗之人的手上。”
西門吹雪盯著倒下的葉孤城,一襲白衣,潔如雪,冷如冰,跟自己一樣。然後輕輕抱住屍體,帶著自己的影子一起飄然而去。
對影成三人。在那一刻,西門吹雪沒有孤獨,兩顆心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