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偷了我的丁香樹
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初夏的清晨,太陽正在升起,潑灑下清澈明亮的晨光,我還是六點多鍾醒來,賴在床上刷網到七點,然後穿衣下了樓。 把向南的客廳的窗簾掀開掛好,再到北麵的飯廳,拉開落地玻璃門的紗簾,然後挪步到廚房,按下了燒水壺的按鍵。
再拐回南麵,拉開房門走出屋子,進行每天例行的第一次視察,視察這個詞用得有點過於莊重, 接地氣的說法就是走上十多步,瀏覽一遍房前我的植物花草。
兩個白色陶瓷大花盆裏重瓣紫羅蘭 (Matthiola incana, harmony)占著中心位置,花枝高高挑起,花瓣重重累累,香氣四溢,四周搭配了黃紫相間的明豔的三色堇。然後是大麗花,今年的大麗花顏色非常嬌豔,大黃的蕊,大黃的芯子,花瓣向外延伸,漸漸有了紅色的調子,絲絲縷縷,像是沒有塗勻的胭脂,牽牽絆絆一直到花瓣的最頂端。大麗花也是香的,香氣秀氣輕巧,沒有紫羅蘭那麽濃鬱。還有三個特別品種的切花月季,白,粉,杏,剛剛打起綠色的花苞,看圖片都是大大的球狀花冠,外瓣包裹著圓形的花心,花心的形狀跟傳統月季大相徑庭,花瓣細膩繁複密集,以聚攏的方式排列,簇簇擁擁,非常獨特。
繞過花盆們向左,客廳的窗前,是搬進小房子當年種下的兩株薔薇,一棵純白,一棵桃橙,綠油油的兩大蓬,枝繁葉茂,卻是隻有三四十厘米的高度,我就有點害怕它們是坐地虎品種,長不高。仔細想想,植株還是比兩年前高大了不少,也許我和它們需要的都隻是時間,我需要更長的耐心,它們需要更加發達的根係。
薔薇向外是我去年剛剛開墾出來的小花壇,種了一棵迎春,一棵芍藥,搭配著水仙,鬱金香,風信子和迷你玫瑰。鬱金香花期已過,花莖和葉子已經被我剪掉,花球隱藏在地下養精蓄銳,等待來年春天的再一次爆發。 還有兩大叢貓薄荷。貓薄荷是原房東留下的,細長挺拔密集的花莖上,藍紫色的花穗開得正盛 — 鄰居會把它們誤認作是薰衣草。貓薄荷前麵是…是一個坑! 我上個長周末剛剛種下的棒棒糖韓國矮丁香不見了,好大一個坑,泥土被翻開,生硬幹澀,像個血肉模糊的傷口一樣裸露著。
棒棒糖丁香樹昨天晚上被偷了! 站在土坑前的我有點懵,震驚大於憤怒憤怒大於哀傷,是誰,是什麽時候,是怎麽把樹給挖走的?
Allen十一點鍾熄燈睡覺,應該至少得等燈滅了吧,燈滅了,是不是還要再等一等,等到屋裏的人進入夢鄉? 我仿佛看到在暗夜裏潛伏的偷花賊,耐心地專注地等待著她的時機的到來。 禁不住一聲長歎,套用Bill話說,做賊也是一個辛苦的職業,不容易。 這大半夜地出門作業,怎麽跟家人交代,還是家人是包庇從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或者這個賊是單身?
半人高的細小的棒棒糖丁香樹,站立在茂盛的貓薄荷前麵,其實並不起眼,它是怎麽被盯上的? 是我一次一次視察房前植物的時候,是我伏下身子鼻子貼近去聞丁香花香氣的時候? 一次又一次,我就像是個演員,在那個賊人的聚光燈下進行著自己的表演,被她觀察著,研究著,自己卻毫不知情。 然後她來了,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應該還帶了一把鐵鍬,雖然剛種下的樹好拔,沒有試過她是不是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社區的治安越來越不好了,偷車賊偷花賊昌盛,有人家的攝像頭拍到過一個偷花賊的身影,女性,穿花白相間的耐克運動鞋。是她嗎,是她偷了我的丁香樹嗎?她是日常散步時經常經過我的小房子,還是會有目的地在小區裏迂回,尋找下手的目標?她是不是還翻看了我沒有來得及剪下的價格牌子在心中做了值不值得帶鐵鍬來挖的估量?
心緒很亂,我在走步機上踩了十幾分鍾就下來了。給Allen把早飯準備好,上樓上班。記得上周末種完丁香樹拍了照片,跟朋友們炫耀,說丁香迎春紫荊三足鼎立形成了穩定之勢,沒想到不到一周這個鐵三角就塌了。同事克裏斯問, 那你打算再買一棵種上嗎? 我說不種了,種了再被偷怎麽辦?
值得給鄰居們提個醒,社區裏偷花賊猖狂,不隻是順手牽羊的偷花了,現在是帶著工具來挖了。這個丁香樹事件顯然是有預謀的,包括白天踩點 (應該不隻一次)和晚上的實施。 拍了照片發到社區花草群,鄰居們反響強烈,對我表示深切的同情,並呼噓大家睜大雙眼,看看自己的周圍有沒有這兩天種下的棒棒糖丁香樹,看到通知我去認領,還建議我去報警。 九十幾塊錢的一棵小樹,警察應該沒有時間過問,但是為了社區的偷盜事件記錄,我還是到約克區警察局的網站上添發了報告。又把照片給幾個朋友發了過去,發發牢騷,尋求安慰。
一個多小時後,心情終於平複,集中精力上班,今天還有幾個報告要審。中午時分,收到花草群芮白卡的信息,說她有一棵丁香苗,可以給我,粉白色的花,據說很香,芮白卡很貼心地說,至少可以把你的坑給填上吧。我動了心。中午小區裏散步的時候,我見過兩棵粉白的丁香花樹,一大一小,花色非常清新雅致,散發著濃鬱的香氣。
芮白卡下午把丁香苗送了過來,還帶來幾棵鈴蘭苗。 下了班,我把樹苗花苗種了下去,拍了照片,給芮白卡發了過去,再次表示感謝。
坑填上了,從開坑到填坑,沒有用到一天的時間。 新的丁香樹苗雖然矮小,卻是活力十足,心形的綠色的葉子,活潑潑地在風中搖動,帶著我的希望,帶著芮白卡的希望,帶著所有好心人的希望。我蹲在丁香樹苗前,偷花賊的聚光燈下,向著她的方向,說,看到了嗎,有失望的地方,就會有希望升起,我希望以後的你,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把自己置於陽光之下,做一個希望的給予者。至於現在,請善待我的棒棒糖丁香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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