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仍是少年----新子夜吳歌

來源: kirn 於 2023-05-11 18:47:57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24200 bytes)

五月份注定就是一個很多離別的季節。

Becca是個眉清目秀的ABC，開了一輛豐田大媽Van，估計是父母給的，為著安全的緣故，大概也是父母執意要求她開的。我第一次見她，她圓圓的臉蛋還帶著點稍許的嬰兒肥。為著我完全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來教自己娃數學的緣故，我就請了一個女大學生來給娃娃們做數學家教。這就找到了Becca。好家夥，小女孩滿滿的學期安排，還的確高效率地擠出了時間來陪伴我娃。她常常是上個場子完了，來教完孩子們的數學就趕去下一個場子了。

掐指一算，Becca教娃整整兩年了，第一年教完，暑假前，她和我們談起她想去的谘詢公司的暑假實習工，一個在紐約，一個在洛杉磯。然後也談起她找工作的經曆，問我她怎樣能推掉一個已經答應的校園應聘會上敲定的實習。我看她願意分享，高興了，就告訴她說，我畢業前也去麥肯錫麵試過呢，我傻嗬嗬的，完全不知道它啥套路，一腳就被麥肯錫踹掉了。當然是大公司好，連叫人去麵試都是奢侈的，直接給我寄了一張信用卡，讓我刷。Becca一聽來勁了，趕緊要和我谘詢經驗。我說我這麽衰，完全是個失敗的教訓，如何給你建議呢？而且我完全不幹這行，門外婆，更沒法建議了。不過我和你說，我同學進去的，好幾個不到幾年就走了。反正你以後做做，還是要做你喜歡的工作。你幹上很多年以後，跳槽加升職，如果隻是給別人的公司打工，以你的花錢賺錢習慣，錢對你不會是大問題，成就感比錢來的更加重要。還有就是，你大概率會留在你實習的地方。你想想你希望在東西海岸哪裏生活，就去哪裏吧。單身女孩子，在大城市，自己注意安全就好啦。她高高興興地去洛杉磯了。暑假回來後，她嬰兒肥全部消失殆盡，女人哪，果然給社會逼的，哈哈哈。

Becca教我娃，細聲細氣的，在家裏完全聽不到書房裏有聲音。不像我，一教娃數學，整個房子屋頂都要掀翻。其實我數學很差的，除了拿代數幾何來我還能糊弄幾下，她們的AMC的數學題，好多我就直接傻眼，必須自己跟老師學一通才行，所以這個任務交給領導去上課。因為領導要求娃學AMC, 所以我開始上心看Becca如何教代數，才發現娃娃學習速度慢到驚人。於是我質問娃娃們，為啥你們幾道題要Becca糾纏一個星期？娃娃說，因為她比你講的好！我鬱悶了，在我看來，一個星期，幾章全講完了，你們得給我猛刷題啊（而且全都怪美國的無知數學教育）！這樣我的控製欲就上來了，拉著娃狂奔了一個月，同時也催著Becca趕快跑，每個星期給她布置任務，然後我就又廢了----堅持不下來啊。小女孩脾氣挺好，我才想起來，第一次我要求她加快速度時，她的確驚訝了一下---大概她誤以為我不是典型國人推媽了，結果發現我的本質還是個推媽，隻不過是個很懶的推媽，扶不起的阿鬥。然後四個星期之後，推媽就自廢武功了。推娃真的累死個人，活著真的更重要。

其實拿起手機寫Becca，也是因為她讓我想起我自己大學的時候。大四那年，我在考GRE和準備出國的時候，別的啥事都推了，就還在給一個女孩子做高中數學家教。也就是因為每次走在自己宿舍後麵的馬路去她家的時候，在有微風的綠色樹蔭下走過，知道有一個甜甜的小女生在等我，叫我“小k姐姐”, 去給她做題。這樣的路，讓我覺得特別的放鬆和享受。那時我對她也是細聲細氣的，特別的溫柔哇（主要是怕她媽媽這個金主在旁聽啊）。我現在當媽了以後，知道為啥她媽媽要找我做家教了，其實就是想找個大姐姐讓自己家毛娃好好聽話，因為自己完全搞不定啊。有一次晚上十點多，小孩媽媽打電話到我宿舍來，就請我和她女兒說話。大三暑假我不回家，她也走來我們女生大院，我們一起在食堂裏打過羽毛球。後來我知道要來美國了，收拾一切，扔掉一切，畢業要走了，我們彼此說，如果以後有機會，再聯係吧----但是那時絕對沒有留下可以聯係的方式，好像我沒有把電子郵箱留給過她。那時的高中生用電子郵件麽？我不知道也不記得了，她媽媽大概是不許她的。可是我想我記得她的名字，也就夠了。她的名字很美麗，叫子夜。這麽多年過去了，因為這個名字念來如同子夜吳歌將要起歌，我大致就把那座呆過四年的城市的夜晚，刻意地記為點點的繁忙燈火和一輪吳地高懸的明月。

我和Becca一直手機聯係，她短信說，你們來洛杉磯可以來找我喔。我說，一定的，孩子們以後一定會去洛杉磯的。但是我知道的，她們仨，以後大概也不會再見麵了。而且，更可怕的是，這個教數學的任務將要有一段時間又掉到我頭上。我拿著她們的教材看了一下，計劃在下一個家教來以前，暑假要把兩本書都消滅光！我這就準備卷起袖子和娃娃們幹一架。我家大概不會有啥《子夜吳歌》，隻會是《半夜驚魂》了！“北美一片月，領導要爬藤。秋風吹不盡，加法都做乘。何日娃開竅，老娘好休神！” 神啊，觀世音菩薩啊，南邊有還是沒有阿彌陀佛也好，你們再給我空降一個Becca Beta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