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概快二十年前的事了，雖然之後沒再見過她，但她的故事在我的腦海裏依然鮮活。就叫她蕊吧。
剛認識蕊時，並沒有留下太深印象。她身材高大，五官較濃烈，不是精致的美人，也不像我們常見到的讀書多年、外秀慧中的女留學生。她是一個看起來豁達、風風火火又能幹的北方女子。
她確實很能幹，聽她說她家裏的裝修大部分都是她去買材料自己搞的，有一次我還聽她說她自己在換家裏的地毯。她手上的不少粗糙的小裂口大概就是這樣來的。
見過蕊的先生一次，他在一個高科技公司上班。和他聊了一下，人生軌跡不外是留學、讀書然後找到工作，人也是我們熟悉的那種書生類型。蕊說她不太能讀書，所以到國外後沒讀書而是打打工，她說了些打工地的趣事，看來也樂在其中。
先生對蕊很好，她想做什麽事情如自己做生意什麽的，都支持她。我見到蕊的先生時，就覺得這兩口子不是同一類型的，蕊稍微粗曠了一些，好像也沒有先生看起來年輕。
後來見了蕊幾次，都是大概說幾句就告別了。蕊較忙，她能幹也熱情，好像打工時的朋友不少，時不時要她過去幫忙。
又一次碰到蕊時，聊了幾句，聊到了她以前住過的城市。蕊的話匣子打開，講她如何喜歡那個地方、和鄰居關係如果好--她的人緣真的不錯。蕊帶著笑，直到講到公婆來探親。
聽到蕊對公婆好像有埋怨，我準備結束話題走人。我不是一個喜歡知道別人家庭隱私的人，何況是這種說不清的婆媳矛盾。蕊卻忽視我的身體語言和明顯的敷衍客套話，還在列舉公婆的不是。她的眼睛看著我，我明顯感覺到一種壓製我起身的壓力。
我聽聽好像她的抱怨基本上是集中在公婆的生活習慣上，便說：”老人嘛，比較節儉，到國外來還不習慣。我還有點事，就。。。” 蕊這時突然說：“ 我知道他們想要他們兒子和我離婚，想得美！” 我吃了一驚：“ 不會吧，你們都結婚那麽久了，又有孩子，他們怎麽會這麽想，最多也是對你有點意見而已。”
我覺得蕊的想象有點過頭了，蕊卻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他們一直是這樣要求他們兒子的，每次打電話第一句話，就是你們什麽時候離婚？上次他們來時每天是說的這個，現在他們又要來了，主要也是為了這個。”
我驚訝不已：“ 為什麽？”
蕊：“ 他們覺得我配不上他們的兒子。他們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在當地很有聲望，親戚裏當官的不少。他們想要他們的媳婦是研究生，要門當戶對。”
我：“ 在國外誰還講究這個。他們兒子喜歡就行。你多能幹啊，這女研究生可不一定有你能幹。再說都結婚這麽久了，當時他們怎麽不反對。”
蕊：“ 怎麽不反對？他是獨生子，他媽媽當時以自殺要挾。後來我先生騙他們說斷了，然後悄悄結婚把我接出國，過了幾年才告訴他們。”
我看著蕊，她今天大概是很想發泄吧，對我這不太熟的人講了這麽多。對我來說這故事有點點脫離了日常軌道，我原以為蕊和她先生是在國外碰到的，於國外最開始的艱苦生活中建立感情，雖然有點不太登對，但這樣的組合在那時也不算什麽。我看著蕊因為激動而生動的臉，沒想到她有如此魅力，讓看起來斯文的蕊先生這麽不顧一切。
蕊繼續講述著和她公婆之間的矛盾：公婆知道他們結婚後怎麽逼迫先生和她分開； 公婆如何要求她先生給他們辦探親，先生怎樣推托了幾年，到她快生孩子需要照顧沒有辦法後才把他們接來； 在她月子中，公婆如何地要求她離開他們的兒子，指責她全靠他們的兒子養著，又毀了他； 公婆如何地天天在兒子麵前說她的壞話，讓從來都對她很好的先生第一次罵她； 她如何讓她先生在父母和她中選擇，先生如何把公婆送走； 公婆如何在走前得意地對她說你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
這像八點檔港劇的劇情讓我目瞪口呆，我沒想到我的身邊竟然真的有這樣的故事發生，蕊在我心中的印象完全不一樣了。在我看來，要讓一個男子如此為了愛人與家庭決裂（那可是九十年代初，中國家庭裏父母還是很有話語權的），他愛她得有多深啊，那麽這個外形和背景極其普通的女子得要多有魅力啊？！
壓著心裏的感歎和一絲絲的羨慕，我說：“ 這父母也太老式了，現在還把門當戶對和學曆看得這麽重，其實兒子幸福就行了。” 蕊附和著我。
今天聽到太多，我正準備告辭，蕊又用眼光壓我，猶豫了一下說：“ 他們嫌我比他們兒子大5歲。”
我：“ 那沒什麽呀，不是說女大三抱金磚。”
蕊：“ 他們嫌我離過婚，與前夫還有一個孩子。”
---------我也學著待續一回----------
先上一束花，提前祝壇裏的姐妹們節日愉快！
（圖片來自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