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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兩個夜行人離開武家莊之後,施展輕功,不刻功夫已經到了距離武家莊五十裏之外的柳家鎮,彼時正趕上早集,街上人流熙來攘往。師徒二人穿過繁忙的街巷,走到街尾一家賣油條豆腐腦的臨街店鋪,準備歇腳吃早餐。正要坐下來之際,徒弟突然看見一人急匆匆從遠處走來,腰間也挎一劍。四十出頭,壯碩結實,步履穩健,疾步如飛,一看便知輕功卓絕。再仔細一看,腳下一步一個坑。“好內力好功夫!”徒弟忍不住驚呼一聲。師傅順著徒弟的指點,一眼望過去,也是一聲驚呼:“東方,他怎麽來了?”
轉眼間,廖東方的身影已然落定在早餐鋪前,拱手問道:“堂兄,找到白六白了嗎?”
“坐下再說。”堂兄說,於是三人圍著一張小桌,坐下來。
“哎!東方,我們到了武家莊,最西頭的那間窯洞,沒有找到白六白。隻看到他喝剩下的半壺酒。應該是剛剛離開,可是武家莊西邊的道路已被我們踏遍,而東頭即是懸崖峭壁,斷無藏身之處、逃跑之路。”堂兄咬了一口油條,緊鎖眉頭。然後接著又問:“你為何急急趕來?”
“你們走後,我左思右想,覺得不妥。白六白武功平平,擔心一旦打起來,你們傷了他;再之以多勝寡,勝之不武。壞了江湖規矩。傳出去很難再在江湖立足。何況我終究念及與白六白三十多年的兄弟情份,著實不忍。” 廖東方看起來憂心忡忡。口裏一直自言自語般地嘀咕,“白六白能去哪裏呢?”
太陽高高地升起來,光照大地。三人無語,默默吃完早飯。廖東方說:“堂兄,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是想趕去武家莊看看究竟。我甚是擔心白六白的安危。”
“那好,我們和你一起回去。你與白六白在一起三十年,或許可以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以此來判斷他究竟逃亡哪裏。”堂兄建議。
“也好!”廖東方說。
於是,三人步出柳家鎮熱鬧的街道,上了山,便展開輕功,飛簷走壁,攀山越嶺,一路奔向武家莊。
越過籬笆牆,廖東方一眼就看見了籬笆牆與窯洞相接的地方,攤著一堆柴火,便對其堂兄師徒二人閃過一個眼色,意思是不要作聲。他徑自走過去,撥開柴火,看見了地窖口。掀開蓋子,對著下麵喊道:“六白兄,是我,東方。”連續喊了幾遍,地窖下麵鴉雀無聲。廖東方便斷定白六白絕對不在地窖。因為他知道白六白對自己絕對信任。一個月前,當白六白被官府追繳,被迫逃亡武家莊。臨行前將全部家當,包括酒作坊一並委托交付予廖東方,讓其全權管理。隻帶著釀酒製曲的秘笈離家逃亡。他們約定,危險一除,廖東方即派人前往武家莊通知白六白。現在廖東方本人親自來了,說明萬事告捷,白六白可以安然回家。按理說白六白聽到廖東方的聲音,沒有理由不現身。
於是,廖東方縱身一躍,跳下地窖。地窖裏空空如也,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廖東方隨之身形一抖,已到地麵。隻說了兩個字:“不在。”
三人回到窯洞內,空無一人。廖東方隨即出來,躍上窯頂,往後一看,懸崖峭壁,直逼山下。漫山遍野的黃色樹葉,被風揚起又落下,野樹林,灌木叢,間或覆蓋蒼茫連綿的山峰穀底。陽光下,透過幾乎掉光了葉子的枯樹,可以清晰地看見懸崖下濁漳河的水正自流淌,歡快地跳過岩石,繞過藤曼,流向遠方。霍然,在一大片黃色的落葉和綠色的樹叢之間,廖東方看見了一團白色的東西掛在一株亂草之上,定睛一看,是白六白的腰帶。這條腰帶,還是白六白出逃之際,廖東方親自為他係上的。
廖東方方寸大亂,悲從中來,白六白定然已命喪懸崖,再無生還可能。廖東方為何如此確定呢?因為他與白六白一起長大,可以說,廖東方對白六白了如指掌。白六白雖然從小習武,但是天性懦弱,體弱多病,而且悟性極差,隻學了一些花拳繡腿皮毛之功,充其量一介書生而已。白六白一定是在堂兄師徒二人來襲之際,倉促逃跑慌不擇路,不慎掉下懸崖。“六白兄,我廖東方對不起你。”廖東方立在懸崖邊,仰天長嘯,淒厲愴然的喊聲,在太行山遼闊空茫的山峰間回蕩,綿綿不絕。
“東方,既然白六白已死,白家酒作坊的製曲秘訣,也隨之消失。我們也就回去吧,白家已無後人,你可接管白家生意,經營白家酒作坊。從此以後,白家酒作坊就正式成了我們王家的產業了。”堂兄對著悲嗆欲絕的廖東方說。
“王家的產業,比一條人命還值錢嗎?費盡心機,處心積慮,改名換姓,瞞天過海。迫使我十歲離開娘親,寄人籬下,孤苦度日,值得嗎?值得嗎?” 廖東方情緒奔潰,悲憤不已。他撕扯著自己的衣服,再次仰天長嚎,淒厲的哀嚎聲在空穀間傳來回聲,如野狼的嚎叫。驚擾了隱匿在山穀間南歸途中的一群大雁,撲棱棱地飛起,發出招朋引伴的叫聲,排成人字形迅速向南飛去。
碧藍的天空,紅日當頭,白雲如絮,山峰綿延千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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