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代人和以往悲秋的文人騷客不一樣,我們可以追求秋的精確信號。”----09/2022 小k
我以前從來沒想過要寫秋,恐怕是早年被《故都的秋》涼呆了,因為鬱達夫已經在現代散文裏把秋寫到再無可寫。我既然知道自己不到鬱達夫的三分之一個零頭的文字功力,絕無可能把中國人秋的味道再細細地深入刻畫一分,浪費時間用文字悲秋幹嘛呢?於故都的秋,我也是經曆過那絲絲雋永的。大三暑假將盡的時候,我找到一個去北京實習的機會。有兩個星期左右的時間,我每天在很淡的淺黃色的秋風裏,騎著單車在去實習的單位和住的地方來來回回。實習期間,帶我的女老師溫柔而慈祥,單位的盒飯可口又簡單。我每天的工作更加簡單且標準化,就是守在日本進口儀器和緩慢的電腦旁邊。整個大房間就得我一個人和儀器們時不時的節拍聲呆在一起。不管清潔工每個周末如何努力地工作,北京的灰塵一定會在周一如期而來,一天就悄悄地爬滿整個幹幹淨淨的黑黑的實驗桌麵。我從來沒有呆過春天的北京,就隻感受過現世的故都的秋塵。它比彼時夏日北京很多房間裏因沒有沒有空調而燥熱的灰塵,和冬日幹燥暖氣裏的細埃要溫柔和清爽得多。
其實,一葉知秋是完全矯情,無知和胡說八道,卻道天涼好個秋的一葉障目法。樹的葉,和人的發,一輩子都在掉,也像天上那數不完的星星,總有那麽多,會永遠在新的希望裏深情爆發。
在我印象裏,我所住的美國南國幾乎是沒有秋天的。如果有秋的話,那也是秋天在眾多節日的間隙裏,從萬聖節前後開始就不停地抽風。南國之秋抽風能到什麽程度呢?它常常抽風到可能聖誕節前還能穿著短袖頂著冬日刺眼陽光出門,讓人想象可以穿了夏天的裙子來迎接聖誕老人,像極了所謂有擔當的美國大國脾氣。今年德州極度幹旱,夏日裏不少樹木幹旱到群葉哭紅,以至於我們小區的主幹道兩旁不少地方出現了盛夏秋景。有的樹枝儼然灰白到奄奄一息,有的樹幹脆就盜了新英格蘭的紅葉般的顏色,也不知道是可悲還是可喜。八月幾場大雨後,終於又迎來如期的夏日群蚊和群樹鬱鬱蔥蔥。
然而,九月底忽而就逝了。今年秋季學期,我每天早上要很早起來送老大去參加學校的戶外跑步,就得了以往年歲裏不多的機會,能在淩晨感受秋的溫度。今早車一打火,四個輪子的儀表盤燈燈儼然就紅了眼,右邊的後胎立刻就上火亮了,車子同時還發出了報警聲。女兒很緊張地問,出什麽事情了----我瞟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說,現在的車子先進的有點猛了。以前你老媽剛來美國時候的買的第一輛車,啥報警都沒有,別說車胎氣壓低不會有燈亮,咱的豪車,除了引擎燈,別的燈都不會亮的。我黑燈瞎火的在學校門口把她drop off以後,開車剛到家,左邊後輪又應季而亮。
我定定的看著眼前的顯示盤上四個代表輪胎的亮點紅綠交錯,知道兩個後麵的輪胎在這涼涼的秋意裏,需要去充氣了。我突然覺得好像我的車尾已經在慢慢泄氣,馬上要扁下去一樣。我又好像戰壕裏的戰士,肩上扛著搶,趴在方向盤上猛勁盯著前方的敵人,可是後勁不足。德州的秋老虎是群居動物,雖然號稱老虎尾巴摸不得,卻又如我後勁不足一般。這依然狂熱的德州之秋,就在車儀表盤燈亮的一瞬間姍姍而來了。
可喜可賀的是,我們和那些文人騷客們都不一樣,不需要沉浸式地去感受緩緩的秋意,或喜或悲,而隻需要不喜不悲。因為世間一切的一切,我們貌似都可以有計劃地配上感應器和信號。這車胎燈就是屬於我的秋的信號了----它精確到每一年從不失約, 哪怕我看不到所有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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