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片
在土裏做黑色的夢,一睡千載
曾盛滿澆灌萬物之水。仿佛看見一個汲水的裸女
頭頂陶罐,自史前涉水而來
破土而出之後,不知流落何處
這火中誕生的器皿隻剩殘片,舊傷無法複原
倒有維納斯的缺失之美
隻有一張弓,顯然已遠離燧石打造的
石器年代。陶藝不加雕琢,意象古樸別致
旁邊應該站著一位勇士,來自一個古老的氏族
或是一位高原的父親。捕獵
為一個遠去的部落舉行盛大的慶典
古文明氣息,留下多少神秘圖騰的記憶
看不見的手
所有的東西都伸出手臂
比如劍、塔樓、樹木、噴泉、椅子、鐵路、河水、星星
這些有形的手臂伸向遠方
想抓住並不擁有的東西
比如天空、光線、空氣、記憶、時間、信仰、財富
唯一無法抓住的是權力
它握在一隻戴著黑手套的
看不見的手裏
柵欄之外
豎起柵欄,把事物隔開
柵欄之內有一個虛構的政府
幾個相同的村莊,發黑的水溝
柵欄另一邊是另一個國度。憂鬱更遼闊
每天太陽以自身的力量升起
仿佛從山上漸漸冒出一張圓臉
人們祈禱,寫詩,容納每個時刻
在白鷺洲頭結伴看花
有些人如柵欄把自己插進泥土
沒有反影。有些東西像人那樣走動
唯一開放的是沿著柵欄攀爬的淩霄花
嚴禁翻越柵欄,非法越境
嚴禁。嚴禁。嚴禁
花園小徑
就是詩歌旁邊的這個花園了
時間在中心點開始分叉。一條通到過去
路旁草葉已枯。一條通向未來,迷霧重重
還有一條是圓圈,長滿黃色小花,綠草茵茵
這時時間除了循環往複不再有其它用途
每條都是單行道,有時比針眼更窄
路上行人行程單調。被慣性推著往前走
小徑會不會繼續分叉,像生命樹
取決於叉枝是否有搖曳的意象,粗糙的隱喻
博物館裏
看似染著血汙,曾經像寶藏
埋在地下。本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這些不知名的古代英雄低眉順目
看眼皮底下時間的步履。它無孔不入
滲透是時間的基本屬性之一
兵器物件鏽蝕斑斑,刻有漢朝字跡
寫的無非是曆史滄桑,帝王命運
生死距離,或戰勝了時間的愛情故事
我不是書寫曆史之人
但我知道這些蒼老物件
在我們老去時不會更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