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代價
-如此慘痛的整形
午夜，擔架床嘎吱嘎吱的刺耳聲碾過醫院的走廊，一陣陣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劃破了寂靜的病房，所有的工作人員不由自主地循著喊聲望去，一個高高翹起的臀部猶如突起的小山丘堅定地頂著白床單直指天花板。
三個小時前，艾麗斯在整容醫生幫助下完成了一個偉大的創舉-抽脂填臀術。醫生把她腹部抽出來的厚厚脂肪再填到兩側臀部區，手術整整進行了六個小時。
當艾麗斯剛離開醫院，一腳踏進車門時就昏厥了過去。艾麗斯的姐姐一陣風似地把車開到了我院的急診室。
失血，術中的出血造成了艾麗斯失血性休克，當兩袋殷紅的血緩緩輸進她體內時，艾麗斯臉色漸漸紅潤起來。疼痛，錐心般的疼痛使清醒過來的艾麗斯不停地叫喊，隻有鎮痛劑和麻醉劑雙管齊下，才能使她感到暫時的舒服些。
艾麗斯穿一身黑色的滑稽的比基尼，腹都有個橄欖型的洞正好露出橫形的傷口，臀部開了兩個大洞，恰似擠出的兩個籃球，圓圓的向天空拋去，而她整個身體就緊緊地包裹在那身動彈不得黑衣裏。
醫生用一個"Burning "來形容她臀部灼傷的傷口。我看到的是兩個紅彤彤燃燒的火球正與冰袋相融，這種對眼球的刺激直達心底。可以想見，這種疼痛隻是用藥物很難來鎮痛。如果納喊可以減輕疼痛的話，你就叫喊吧，至少你還可以通過喊聲幫你緩解一些痛苦。
幾天幾夜，艾麗斯發燒，顫抖，心悸。我看見她在床上永遠隻有一個俯臥的姿勢，腹部上放著醫療充氣墊圈，她要像男人那樣站著小便，她要禁食不能有大便。
一旁的姐姐拿出了她整容前的照片給我看，一張娃娃臉略顯嬰兒肥，隆起的前胸最引人注目，非常健康陽光美麗的女孩，我不知道她塑身整形後會是一個怎樣玲瓏有致的身材，但是她手術前一點也不醜。
我們醫院是不做整型手術的，也不接受整容的病人。但是她現在有感染，需要接受靜脈抗生素治療，醫院必須把她留下。醫生在她的病史裏這樣寫道：明天一定要contact她的整容醫生。
多少個明天過去了，這個二十四歲的女孩日日夜夜在醫院的病房裏煎熬著。她做整容整整要交三萬五千刀，分期付款，而在我院艾麗斯是沒有保險的她分文不付。
"艾麗斯整形記"，對她來說，抽脂塑型所造成的心靈衝擊是觸及靈魂的。現在她會告訴你，我活到現在做過最傻的事情就是去做這種手術，如果知道這樣疼痛，還有長長的貸款。
無獨有偶，前幾天病房裏來了一個47歲的J，急性呼吸困難伴胸悶、胸痛，她走路一瘸一瘸地拖著。三天前，她在墨西哥做了腹部抽脂術。現在雙側急性肺梗塞和左下肢深靜脈血塞。大量的抗凝劑引起急性消化道出血，剛出了胃鏡室的門，又響起了code stroke，她的左半大腦急性深部腦出血使她右側身體癱瘓。神經外科醫生表示她的情況上手術台會有危險，內科醫生則是既不能用止血劑，也不能用抗凝劑，這種姑息治療就是等待。
我想起J剛入院時，雖然已經呼吸非常困難的她還是笑意盈盈，她一定很滿意抽脂後不再隆起的肚子可以使她信心百倍。現在看到她歪斜的臉不斷流著口水，煩躁的雙手不斷撥弄鼻飼管和胸前的心髒監護頭被緊緊的捆綁著。那種為她鳴冤叫屈的情緒油然而生，不就是為了塑身要抽脂嗎？誰會想到竟把自己整成了半身不遂。
八十三歲L老太，紅裙綠鞋，一頭卷曲的銀發晶瑩的讓人羨慕為什麽雪花隻盤旋在她的頭上不會融化。說話眉飛色舞的奶奶被醫生告知，一定要控製自己的情緒。她隻一舞眉、一動嘴臉上的那張皮好像馬上就要掉下來。正麵看，老太太光潔的麵容，叫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她與老人聯係起來。掀起兩側的發際，頓時讓人毛骨悚然，那歪歪斜斜、扭扭曲曲高低不平的黑色傷口正向頭部、頸部延伸。
五天前老太太做的臉部剪皮拉緊手術，傷口感染了氣性壞疽。這種在顯微鏡下橫行霸道的梭狀芽胞杆菌，引起嚴重急性特異性感染，在大多數抗菌素的衝擊療法下還必須被送進高壓氧艙。當然護理她的醫護人員必須全身隔離。
外科整型，這種通過醫療手段在於改變人類疾患如修複兔唇，矯正先天性馬蹄足，植入缺損的眼球，創造假肢等等醫學治療，在如今時尚浮躁的社會裏已是一種時尚美容整形。
美容整形，這種運用手術、醫療器械、藥物以及其他醫學技術方法對人的容貌和人體各部位形態進行的修複與再塑，進而增強人體外在美感為目的的醫學科學讓多少人自信增加，容光煥發，婀娜身姿。
演員因著職業需要，相信不少人做過整容塑身術。那些在熒光屏下，光彩耀人，楚楚生輝的臉，在博得人們一片喝彩聲中，不知是否還記得曾經的煎熬。
我常常反思，上帝創造人的時候給你一張美麗的麵容，你是多麽的幸運；如果同時又給你一個玲瓏的身材，你是被上帝親吻過的。但是如果上帝給了你一個健康的身體，會思考的腦子你就是握住了上帝給出的彩票，千萬不要輕易撕毀。
整形一定要理性，整形的代價如此慘痛！
二O一九年九月於加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