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自己,“除了班上幾個偶爾說話的人,我幾乎與外界沒有任何聯係。”這句話還是有水分的。大學班上有一位男同學,與我之間存在著默契。
我是在醫學院的高級護理專業就讀。我們班30多個同學,隻有兩個男生,其餘都是女生。這也是自然的。男生中有一人,是我們全班同學中顏值最高的,他的名字叫程小乙。
我知道,旁人稱呼我們為男女朋友。
程小乙也和我一樣,很沉默,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的母親身體不好,家裏有好幾個哥哥,家境與我一樣緊張。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程小乙漸漸與我走到了一起。他幫我打飯,打開水,和我說話。他做著一個男朋友該做的事。晚上,他會到八舍樓下等著我一起去上自習。上完自習,他再送我回宿舍。
但是,程小乙從不和我說什麽心裏話。我也是。我們也沒有男女朋友之間的任何親密行為。我有時候覺得,他把我當作一個妹妹那樣照顧。或者可以說,象對一個寵物那樣。比如說,象對一隻小貓一條小狗那樣。我看不懂程小乙。
所以,我寧願聯係曾經給我留下名字和電郵地址的淩雲。
一連好幾天,我都有些失魂落魄的。我的163郵箱裏,還是一片空白。
看來那位淩雲君,他確實消失於藍天白雲之間,在他的世界裏自由自在地翱翔了。他並不會在意,地麵上有人企圖去注視他。而他也不會回頭去看上一眼。
那是一兩周之後,有一個周末的晚上,我下了晚自習,與程小乙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小乙問我,最近為什麽更加沉默,好象心情不好。
我勉強對他笑了笑說,沒什麽,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他讓我不要著急,說我一定行。我與程小乙是當時班上學習名列前茅的。
走過圖書館的時候,我突然心念一動,說我進去找一本書,讓他先回去,不用等我。程小乙說,沒事他可以等。我想了想說好,我很快下來。
我衝進去登錄電腦。其實,那天早晨我剛查過信。已經十多天了,實在是沒有必要再去等一封陌生人的來信。
我想,也許冥冥之中還是有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這一切吧。也或許,上天聽到了我的呼喚,願意給我一位可以傾吐心聲的朋友。不過當時我並不知曉,淩雲會是這樣的一位朋友。
回想至此,我很感恩。
那天晚上的163信箱裏,靜靜地躺著一封黑體的信,回複:問候。
我有些心慌手抖地點開了那封信。
隻有短短一句話。
“許亦真,你好。是的,我還記得你。你還好嗎?----淩雲”
時間在回憶中,過得特別快。
吃好了早飯,快速收拾好,我牽著許航去和他外婆說再見。
我媽媽有眩暈的毛病,早起就會頭暈,所以我不讓她起來弄早飯。推門進去,媽媽已經醒了,半靠在床頭。她象往常一樣,沉默地望著窗外,臉上一片寂然,看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我剛推開門,許航一溜煙地從我的胳膊下擠進門去,快步跑到了他外婆的身邊,想爬上床。我媽媽看他過去,連忙移動身體給他挪出位置,小心伸手護住他。許航三下五除二,手腳並用奮力爬上床,一展雙臂摟住他外婆的脖子,用力親了她的臉頰一下,然後甜甜地說,
“家婆,我上學去了。家婆在家裏不要想我。”
我媽媽用雙手扶住許航的肩膀,讓他跪在她的腿上,端詳著小人兒圓圓的小臉蛋,臉上浮起一個微弱的笑容。她輕柔地說,
“家婆不會的。家婆要洗衣、做飯、鍛煉身體,沒空想航航。”
年輕人聽他外婆這麽說,表情怏怏不樂起來。
我媽媽看了我一眼,帶著一絲笑意。我也朝她笑了笑。她轉移目光對許航說,
“好啦,家婆會想航航的。航航到學校要聽老師的話,長大了做宇航員,到太空去。”
我媽媽用手比劃著火箭升空的姿勢。這句話終於讓許航滿意了。他點點頭,一邊轉身從床邊哧溜下去,一邊回頭對他外婆說,
“家婆也不用總是想航航。”
他停頓了一秒,想了想說,“上午想一次,下午想一次,就可以啦。”
我們終於被他的話給逗笑了。我媽媽讓他快跟著我去上學,不要遲到。年輕人於是快步跑回我身邊,拉起我的手,揮手和他外婆說再見。
乘著電梯下樓的時候,許航抬頭問我,
“媽媽,為什麽家婆可以呆在家裏,不用上班也不用上學?”
這個問題他從前問過,我知道他的套路,所以我按照他想要的答案再一次回答他,
“家婆已經退休啦,不用上班,也不用上學。”
他果然很開心地說,“我也想退休,這樣我就可以整天看電視,然後整天陪著家婆了。那樣的話,她就不用想我了。”
我問他,“那你在學校裏的好朋友怎麽辦?周逸飛還約你下周日到他家玩呢。”
他立即改口,“那好吧,我上午退休,下午上學,去學校和周逸飛還有林曉語玩。”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宇航員可是要一大早就起床鍛煉身體的,怎麽能夠上午退休呢。”
他想了想,終於沒再說什麽。
電梯叮的一響,停在了7樓。
這是一梯兩戶的結構。我和許航出門的時間,與7樓住戶差不多,所以時不時會遇見那位住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