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淡藍色的海洋裏,我是一條自由的魚,自由地遊,悠悠地遊。有時沉到海底看珊瑚,有時浮到海麵看海上的霧。這片海很安靜,我決定把它當作我永遠的家。
在喝了很多的水以後,我總喜歡倚在靜海微風的石麵上一邊享受人間的暖陽暖光,一邊靜靜地閑看碧藍天空,這使我有一點點向往岸上仨飽一倒的悠閑生活。但是,我會輕輕地嘲笑自己,因為我是一條望雨的魚。
我一次又一次的看,一次次浮上來沉下去,沉下去浮上來,楚楚的天空夕陽越來越美了,浮雲卷靄,澹空流光。我想問斜陽,朝升暮落,究竟為誰匆促?
一隻鳥緊緊地盯著我,嚇了我一大跳。它攪亂了海麵上的夕陽,打斷了我關於岸上的想象。我惱怒地橫了他一眼,猶如蛟龍大魚般飛快地遊到海裏。
當我再次浮起來的時候,那隻鳥還神氣活現地站在那裏。夜已經很深了,夕陽走了。那定是一隻周遊列國逍遙人生的鳥,他看上去很帥,一身漂亮的海洋藍般的羽毛,兒頭上還有一粒櫻桃般大小的花斑。當然,所有的一切非我能看得透看得清的,很多想法實際上是晚上我睡覺時候的想象。他終日飛飛,一定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岸上很多湮兮雨兮的美麗風景,領略過杏梨桃李爭奇鬥豔的芬芳。我嫉妒地想著,然後做了一個關於在岸上飛翔的夢。
“喂,你可真煩人!怎麽像夢中遊魂似的老盯著我呀?”當他再一次看我的時候,我慍怒地問,紅紅的臉映在了海麵上。他居然又來了,真是一個敢做敢言的大笨鳥。
“ah_ya……,我,我……,對不起啊。”他有一點點慌,什麽也講不清,便轉過頭去看夕陽。
“你來這裏幹什麽?”我有點想不明白,“這是大海洋,你該在天上。”
“......”
“發什麽愣啊,你?那天你問都不問就飛過來,把我嚇了一跳,你有沒有禮貌啊。”我可不是好惹的。
“對不起啊,我以為輕輕的我來不會嚇到你的。我隻是想看看水裏的生活,所以……,所以下來這裏看看。”鳥大概被我嚇到了,很不好意思地道歉。
“你得瑟一下趕緊走!你知道嗎?這樣徒勞地下來是很危險的,夜裏有很大的風浪,還有也潛水的老恐龍和海上垂釣的貓經常出沒,他們會把你吃掉的。而且海裏的生活孤獨寂寞冷,我都想跳出去呢。”
“哦,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這是我們第一次對話。夕陽很快就沉入海底了,我居然一點睡意都沒有,這是怎麽了?我原以為自己是一條終日無慮無憂、自由飛翔的魚。
“怎麽了?突然覺得你好傷心似的。”鳥小小思考了一下,說完揮一揮翅膀,振翅飛走了。
他不可能還會記得我的,鳥到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像薑小魚那樣的美人魚。
但是他又來了,我終於忍不住告訴了他我的那些一簾幽夢。聊了很多,直到夕陽完全不見了,天空黑下來的時候,我們才分開。他回到樹頂上的窩裏,我下到我的海底,我們成了朋友。
錦瑟弦音千帆舞,浩渺天邊舟自橫。誰說魚隻有七秒記憶,我就常常回憶起和他在海麵玩耍的情景,一串串紅珊瑚花和海蚌掛起的珍珠,一艘艘遠航渡輪劃水的嘩嘩聲……,還有關於他的故事,關於岸上的故事,以及他為我吹薩克斯風時那瀟灑的英姿,這一切讓他看上去更像一個無人能及的帥哥。
我很想他,重新一個人倚在石頭上看著夢中夕陽。可是,夕陽再也不漂亮了。黃昏裏,兩隻逍遙白鶴在輕盈慢舞,米色的雲在空中自由地飄蕩著。
孤獨時,我想起了美人魚的傳說,想起了他跟我說的“古道陽關蒼涼美,戈壁平沙廣漠寒。”上岸?!對,我要上岸!即使是海雲之南,群峰之巔,我也要帶著千與千尋的執著去眾裏尋他。
我記得那是夏荷仲夢的夜晚,夜涼如水,弦月微寒。在夢囈的夜裏,我悄悄的去了傳說中的聖德龍門,魚躍衝頂,終於我跳出了大海洋的懷抱。
當我醒來,已經是黃昏。天堂的陽光很美,但曬到皮膚上卻痛得要命,我有點喘不過氣來,還有,走起路的時候身子來回搖。不過,這些都沒關係,我不怕,因為我想看到那隻鳥。
終於,在太陽湖畔那片桃花朵朵的桃樹林裏,我看到了自己日夜思念的鳥。他很開心地和一群黃鸝鳥聊著天,看著他們那麽快樂,我的心裏有點嫉妒有點難過。不過,我還是見到他了,這讓我重新快樂起來。
“鳥~~”我大聲地叫他。
“a__a、撲!?……”鳥和他的朋友說了些什麽後慢慢地飛過來,“好久不見了!”
“你好嗎?……”我心裏有千言萬語的肺腑心言。
“我還好吧,等一下啊,我去去就來。”他說著就飛走了。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樹林裏,不知不覺來到了傳說中的二郎橋邊,我忘記了自己是來尋找鳥的。微風拂麵,紅塵在黑夜中舞蹈,這樣的夜晚很美,可是美好的東西總是很快會失去的。我被六月驕陽曬疼了,揮汗如雨的我頭很暈,我覺得身上很痛,原來我香草仙子般嫵媚曼妙的皮膚已經完全開裂,眼睛紅腫。
那隻鳥靜靜地站在一株幹枯的胡楊樹上,遙遙凝視著遠方,眼角含著淚。他在傷心什麽呢?
“為什麽你是魚呢?為什麽你要生活在水裏?”他沉默了良久,深深歎息著,淚流滿麵。
海之舞兮掩月歸,蝶之舞兮去無還。我知道這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愛情,是一場水中撈月的追逐。自己該走了,走了他就不會再傷心,不會再想起我。
白駒過隙,鬥轉星移,歲月流光不過是彈指一瞬間。
很快,夏之末去了,在秋葉斑斕的靜美中,迎來了冰雪的香蕊。湛藍的海裏,我仍孤單地獨行,偶爾會吸一口鹹澀的海水,然後苦笑一下。我知道,我是生活在滄浪清水中的一條胖頭魚,即使雙眼噙滿了淚水,也很快就會深潛在海裏。
就這樣我漫無目的地遊著,魚蝦在旁邊玩耍,我又看到了夢中夕陽。在不知不覺的快樂時節中,我來到了和他初次相遇的地方,那是一片屬於我們倆的極樂淨土。夕陽,在波光泠泠的海麵上慢慢下沉;雲間,一輪新月影如鉤。我讓自己的身體慢慢的沉下去,夕陽消失了,海還像原來那樣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