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斯泰在他的懺悔錄裏做過歸類,對於選擇自殺的人,我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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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看著這詩,感覺就像看到海子的結局tiger20102021-10-28 15:15:28

《摘抄》

我在知識中得不到解釋,便開始在生活中尋求解釋,指望在我周圍的人身上找到它。於是我開始觀察人——和我一樣的人,觀察他們在我周圍怎樣生活,怎樣對待把我引入絕望境地的那個問題。

在教育與生活方式與我相同的一些人身上,我觀察的結果是這樣的。

我發現,對我這樣的人來說,要擺脫我們的可怕的處境,有四種辦法。

第一種辦法是渾渾噩噩。它的實質在於對生命是罪惡和荒謬一無所知,毫不理解。這類人——大部分是婦女,或者非常年輕,或者非常愚鈍,還不理解叔本華、所羅門、佛等所遇到的有關生命的問題。他們既看不到等著吞噬他們的龍,也看不到兩隻老鼠在啃著他們賴以活命的樹幹,而是舔著幾滴蜜。不過他們隻能在一定時間內舔著這幾滴蜜,一旦龍和老鼠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他們便舔不下去了。從他們身上我沒有什麽可學的,你既然已經知道,就不能又不知道了。

第二種辦法是尋歡作樂。它的實質在於,因為了解生命沒有指望,便享用現有的幸福,既不顧龍,也不顧鼠,而是用最好的辦法舔蜜;如果樹枝上蜜很多,那尤其如此。所羅門這樣描述這種辦法:

"我就稱讚快樂,原來人在日光之下,莫強如吃喝快樂,因為他在日光之下,上帝賜他一生的年日,要從勞碌中,時常享受所得的。"(譯注:《聖經·舊約·傳道書》第八章)

"你隻管去歡歡喜喜吃你的飯,心中快樂喝你的酒……當同你所愛的妻快活度日,因為那是你生前,在日光之下勞碌的事上所得的分。凡你手所當做的事,要盡力去做,因為在你所必去的陰間,沒有工作,沒有謀算,沒有知識,也沒有智慧。"(譯注:《聖經·舊約·傳道書》第九章)

我們這類人中的大部分實行第二種辦法。他們所處的條件使他們的幸福多於罪惡,精神上的愚鈍又使他們有可能忘記他們的有利地位是偶然的,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像所羅門那樣占有一千個女人和宮院,有一個人占有一千個女人,就有一千個人沒有妻子,有一座宮院就有一千個流汗建造它的人,今天使我成為所羅門的偶然性,明天也能使我變成所羅門的奴隸。這些人的想象力遲鈍,他們可能會忘記使佛不安的原因——不可避免的疾病、衰老、死亡早晚會把一切歡樂都毀掉。他們之中有些人斷言,他們思維和想象的遲鈍是一種哲學,他們稱之為實證哲學。在我看來,這並不能把他們從看不到問題、隻一味舔蜜的那一類人中間分別出來。我也不能模仿這些人,因為我缺乏他們想象的遲鈍,不能人為地在自己身上製造出遲鈍來。我一旦看見了龍和鼠,就不能把目光從它們身上移開,就像任何一個活人都做不到一樣。

第三種辦法是使用強力手段。它的實質在於,理解生命是罪惡和荒謬之後,就把它毀滅。為數不多的堅強和徹底的人是這樣做的。一旦了解對他們開的玩笑是何等愚蠢,了解到死者比生者更幸福,最好不存在,他們就這樣做,立即結束這個愚蠢的玩笑。好在有的是辦法:上吊,投河,用刀子刺破心髒,臥軌。在我們這類人中間這樣做的日益增多,他們大部分處在一生中最美好的階段,精神力量最旺盛,還很少沾染喪失人的理智的習慣。我認為,這是最值得采取的辦法,我也想這樣做。

第四種辦法是無所作為。它的實質在於,理解到生命的罪惡和荒謬以後,繼續苟延殘生,盡管知道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這類人知道死比生強,但無力采取合理行動,即盡快地結束這場欺騙並將自己殺死,而似乎還有所期待。這是一種無所作為的辦法,因為我既然知道最好的做法,而它又是我力所能及的,為什麽不實行呢?……我就屬於這一類人。

我們這一類人就是通過這四種辦法來擺脫可怕的矛盾。無論我怎樣用心思考,除了這四種辦法,我還沒有發現其他辦法。一種辦法——不去理解生命是荒謬、虛空和罪惡,還不如死了的好。我不能不了解這一點,而且一旦了解之後,我就不能對之視而不見。第二種辦法——不去考慮未來,就按生命的本來麵目去享受它。但我做不到。我,象釋迦牟尼一樣,既知道存在著衰老、痛苦、死亡,就不能去遊獵。我的想像力非常活躍。此外,我不能對給予我一時歡樂的瞬息而逝的偶然性感到高興。第三種辦法——了解了生命是罪惡和荒謬之後,就停止生活,殺死自己。我懂得這一點,但不知為什麽我還沒有自殺。第四種辦法——象所羅門、叔本華那樣生活,即知道生命是對我開的一場荒謬的玩笑,但還照舊活著,洗臉,穿衣,吃飯,講話,甚至寫書。這使我反感,痛苦,但我還是處於這種狀態。

現在我知道了,如果我沒有自殺,那麽原因是我模糊地意識到我的思想不對。不管我和那些使我們承認生命是荒謬的聖者的思路在我看來如何令人信服和不容置疑,對於我的斷的出發點是否正確,我總有一種模糊的懷疑。

事情是這樣的:我,我的理智認為生命是不合理的。如果不存在最高的理智(它確實不存在,沒有什麽能證明它存在),那麽對我來說,理智就是生命的創造者。如果沒有理智,那麽對我來說也就沒有生命。這個理智既然創造了生命,它怎麽去否定生命呢?或者,從另一個方麵來說,如果沒有生命,那也就沒有我的理智了,因此理智是生命之子。生命就是一切。理智是生命之果,可是這個理智卻否定生命本身。我覺得這兒有點不妥。

生命是荒誕的罪惡,這不容懷疑,——我對自己說。但我曾經生活過,現在還生活著,整個人類也曾經生活過,現在還生活著。怎麽會是這樣的呢?人類不必存在,為什麽要存在呢?

難道隻有我和叔本華這樣聰明,理解了生命的荒誕和罪惡嗎?

被聖人的智慧所肯定了的我的知識向我揭示了世界上的一切,有機的和無機的,構造得非常合理,隻有我的境遇非常荒唐。這些呆子,即大量的平凡的人,對世界上的有機物和無機物的構造一無所知,可是他們生活著,而且覺得,他們的生活是安排得很合理的!

我還產生過這樣的念頭:萬一某些方麵我還不了解又怎麽辦呢?無知就是這樣表現的。無知總是發表這套議論。當它對某些方麵不了解的時候,它就說它不了解的東西是荒謬的。實際情況就是這樣,存在著整個人類,它過去存在,現在也存在,而且似乎是理解自己的生命的意義的,因為如果不理解,它就不能生存,可是我聲稱,整個這種生命毫無意義,我活不下去了。

誰也不會妨礙我們和叔本華一起去否定生命。在這種情況下,你就自殺吧,也用不著發什麽議論了。你不喜歡生命,你就自殺吧。如果你活著而不能理解生命的意義,那麽你就別活下去,別在生活中遊蕩,同時不斷訴說和寫什麽你不理解生命等等。你來到一夥歡樂的人當中,大家都心情舒暢,知道他們在幹什麽,而你覺得無聊,厭煩,那麽你就走開。

事實上,我們既堅信必須自殺,又不下決心實行,那我們算什麽人呢?難道不是極端軟弱、極不徹底的人嗎?說得通俗一點,同蠢話連篇、喋喋不休的蠢人有什麽兩樣啊?

我們的智慧雖然無疑是可靠的,卻沒有提供我們關於生命意義的知識。而構成生命的整個人類,億萬人,對生命的意義並不懷疑。

其實,很久很久以前,從我有所認識的生命開始存在的時候,人們就生活著,也知道生命空虛的論斷,這論斷向我們證明了生命的荒謬。但人們終究還是生活著,同時賦予他們的生活某種意義。從人們開始某種生活的時候起,他們已經知道了這種生活的意義因而他們過著這種生活,並傳給了我。在我身上和我們周圍的一切,所有這一切是他們的生活知識的果實。我用來討論和譴責這種生活的那些思想武器本身,所有這一切都不是我的,而是他們的創造。多虧他們我自己才出生,受教育和成長。他們挖出了鐵,傳授了伐木,馴養了牛、馬,傳授了播種,傳授了如同共同生活,安排好了我們生活;他們教我思考、說話。而我,是他們的一個產品,被他們哺育、培養成人,由他們教導,以他們的思想和語言進行思考,卻向他們證明,他們——毫無意義!"這兒有點問題,"我對自己說,"我有什麽地方錯了。"但錯在哪裏,我怎麽也發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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