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大才子是指徐誌摩、鬱達夫、邵洵美、戴望舒。
今天說邵洵美和美國女作家項美麗的一段傳奇般的戀情。
項美麗原名艾米麗•哈恩(Emily Hahn),於1905年出生在美國的聖路易城,比邵洵美大一歲。1935年到上海。
一見鍾情的相遇發生在一次晚宴上。驚鴻一瞥的眼神之間,彼此已經心心相印。邵洵美根據上海話發音給她起了一個中文名字——項美麗。
幾天後,邵洵美和項美麗同遊了南京,據香港女學者王璞於《項美麗在上海》中的考證,南京之行是兩人關係的裏程碑,他們正式確立了戀人關係。
在認識項美麗之前,邵洵美已經有了一樁讓人豔羨的婚姻,他的妻子盛佩玉是他的表姐,比他大一歲。在盛家,盛佩玉是公認的美人,她的母親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將她許配給了邵洵美,這可把邵洵美樂壞了,因為他也一直暗戀著這個美麗的表姐。當年為了追求佩玉,他甚至將自己的名字從“雲龍”改為“洵美”,典出《詩經•鄭風》中《有女同車》“佩玉鏘鏘,洵美且都”之句。
盛家盛時富可敵國,盛佩玉來到已經日薄西山的邵家,麵對著生活環境的落差,竟一點埋怨也沒有,她默默地支撐著這個家,並為邵洵美生下了一男四女。
最傳奇的是,盛佩玉和項美麗之間竟然可以兼容。盛佩玉能夠兼容項美麗是因為她太傳統,舊中國的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並不稀奇,尤其是像盛家和邵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反過來,項美麗能夠兼容盛佩玉是因為她太新潮,她甚至覺得來到中國沒有與中國男人談一場戀愛是一種遺憾。
項美麗無懼自己“小三”的身份,經常來邵家串門,而盛佩玉則每次都能盛情款待,邵家人都親昵地稱項美麗為蜜姬(Mickey,是她名字艾米莉的愛稱)。盛佩玉和項美麗還經常一起去逛街,有一次她們逛街時還拍了一張親密的合照,至今保存在邵洵美的後人手裏。有時候,他們三個人還會一起出去吃飯、跳舞、看戲,三人同坐邵洵美那輛黃色蓬式車出遊的場麵,成了當時上海城中獨特的一道風景。邵洵美何其有幸,他的身邊有一個最完美的妻子,又遇到了一個最完美的情人,常人一生得其一已經非常幸運,而他竟能獨享其二。
若幹年後,當項美麗回憶起戰前在上海的生活時,仍然充滿了留戀,她在《我的中國》裏寫道:“1935年,上海的米價在我們西方人看來,便宜得簡直好像不要錢。……便宜的米價意味著便宜的人力,而在上海這樣的一個繁華都市,便宜的人力就意味著便宜的商品,諸如家具、傭工、衣料、蔬菜等等。我不再負債,相反,我在經濟上應付裕如,一大堆傭工任我挑選。”
那時候正處於國民政府的“黃金十年”,物價較為穩定,項美麗靠著大洋彼岸匯來的美元在上海活得優哉遊哉,事業和愛情的雙豐收讓她的幸福指數始終維持在一個很高的水平。
然而,1937年中日戰爭的爆發卻打破了這種寧靜。在日本人刺刀之下的上海,邵洵美夫婦搬家到了項美麗住居的法租界,他們的“傾城之戀”即將展開。
我住弄堂頭,君住弄堂底,早上倒馬桶之聲皆可相聞,相思來臨時也無需望穿秋水,幾步路就可以到對方住處。
由於行動倉促,邵洵美搬家時除了一些細軟外,其他的財產都未能帶出,包括他收藏多年的數千本書籍。這個時候項美麗拯救了邵洵美,她幹了一件她一生都引以為豪的事情。
在英國政府的交涉下,日本人答應讓外僑進入他們逃離出來的地區,從家裏運出他們沒來得及帶走的財物。項美麗搞到了一張通行證,她自告奮勇,要幫邵洵美搶救他的財物,尤其是他的德國印刷機和大量藏書。
邵洵美的財物一共裝了十七車,車上插著美國旗,一天之內,五次通過外白渡橋。一個寒冷的日子,項美麗滿頭大汗地勝利歸來,邵洵美和盛佩玉站在馬路邊迎接卡車,仿佛迎接凱旋的英雄。夫婦倆將拿回來的東西一件件過目翻弄,就像是拾到了珍寶,歡呼雀躍。接下來的幾天,項美麗和邵洵美一起在庭院裏曬著他的那些古籍書,他們在冬日的暖陽下幸福地依偎。
或許是為了表達對項美麗的感激之情,盛佩玉親自提出讓她和邵洵美結為連理的想法,為此她還按習俗送了項美麗一對玉鐲。
在妻子的鼓勵下,邵洵美向項美麗求婚了。
為了不讓項美麗覺得自己是在給人做“妾”,邵洵美想出了一套說辭,他說自己從小過繼給了無後的伯父,既是父親的兒子,也是伯父的兒子,這樣等於是兩個人,可以有兩個合法的妻子——也隻能有兩個。為了讓項美麗更加安心,邵洵美還提出可以過繼一個女孩給項美麗,而她去世後也可以進他們邵家的祖墳。
項美麗真的和邵洵美去律師辦公室按中國法律簽了一份結婚證明,她是不是真的被邵洵美的言辭感動了,我們無從知道,但項美麗顯然知道,這一張婚姻證明可以拯救自己的愛人。在日據期,正是這份證明,讓邵洵美可以借著項美麗的名義繼續開辦印刷廠和出版社,於日本人刺刀的夾縫中找到生存的空間。項美麗不僅成了邵洵美印刷廠的主人,還是他名下雜誌的老板和主編之一。由於她是他的妻子,這一切合理合法。
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項美麗似乎更願意當情婦而不是小老婆,前者明顯比後者要優雅得多。邵洵美也好,項美麗也好,兩人對於結婚都有點無奈,因為這會讓他們這場唯美的戀情變得世俗。事實上,兩人都把婚姻當成權宜之計,心裏並未當真,也不想以此來約束對方。
在這國家興亡之秋、生靈塗炭之際,邵洵美再也沒有心情繼續吟賞煙霞了,這個頹廢的詩人終於振作起來,成了握筆的戰士,他用中英文抗日雜誌《自由譚》和《自由評論》,出版了英文版毛澤東《論持久戰》並秘密傳發的。
1939年9月,隨著歐戰的爆發,危險日日逼近,上海租界裏的西方僑民人人都在計劃著逃路。項美麗離開了上海,這次離開拯救了她的事業,卻埋葬了她的愛情。
項美麗離開了上海,這並非是背棄邵洵美的出逃,相反,她是在邵洵美的極力攛掇下出發的。原來,在項美麗最困難的時候,突然有國外的出版公司高價邀請她寫一本關於宋氏三姐妹的傳記。當時很多西方記者都想采訪宋氏三姐妹,但最終都不得其門,悻悻而歸。當項美麗把這個消息告訴邵洵美時,她也抱著不可能實現的想法,然而,邵洵美聽完後卻拍手稱好,並讓她放手準備,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邵洵美之所以敢打保票,源於宋家跟盛家之間的陳年交情。宋藹齡當年曾經做過盛五小姐(盛關頤,邵洵美的姨母,盛佩玉的姑母)的英文教師,兩人情深似姐妹。邵洵美帶著項美麗去香港拜訪了盛關頤,通過她的引見,他們又拜訪了宋藹齡。果然,宋藹齡不僅同意了項美麗的寫作計劃,還說服了自己的兩個妹妹給予配合。
1940年3月,宋氏三姐妹因宣傳抗戰在重慶團聚,項美麗被破例允許隨行訪問。《宋氏三姐妹》的寫作在日本飛機狂轟濫炸的血與火中展開,項美麗常常抱著打字機鑽進防空洞,有時還不得不冒著危險坐滑竿去采訪隱居在山林裏的蔣介石夫婦,“其間不止一次差點被炸死”。邵洵美則在上海為項美麗廣集資料,並譯成英文寄給她……
繁忙的工作可以迫使項美麗戒掉煙癮,卻戒不掉對戀人的思念,可是當她寫信希望邵洵美能夠到重慶相聚時,邵洵美卻回信說:“費用太貴了,而且,要是我去了重慶,日本人知道後會找佩玉麻煩的。”戰爭的磨難使邵洵美成熟了,這個一度玩世不恭的男人終於浪子回頭,懂得了什麽是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但這也宣告了他們的愛情曆險記已經寫到了劇終。
1939年11月,項美麗完成《宋氏三姐妹》書稿後去了香港,她沒有再回上海。
《宋氏三姐妹》於1941年在美國出版後,當即成為了暢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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