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月見草(五)苦兒尋父記

一諤失蹤後一個多月,政府的一位工作人員被鳳鳴的執著和孝心感動了,偷偷塞給她一張紙條,上麵寫著:閩侯看守所,荊溪鎮徐家村。

工作人員對她說:“小妹妹,你去那裏找爸爸。不過,你要答應我,一輩子不許告訴別人這個消息是我透露的,不要給我惹麻煩。”

鳳鳴拚命點頭。她對那個工作人員充滿了感激之情,幾十年來守口如瓶,迄今為止沒有對任何人說出恩人的名字。

可是,父親到底犯了什麽罪,會被關押在看守所裏呢?

鳳鳴對母親說:“我要去找伊爹,查明他被捕的原因,為他伸冤。”

華玉問:“看守所在山溝溝裏,大老遠的,你一個女孩子家,路上不安全,怎麽去?”

荊溪鎮離福州不到五十公裏,但畢竟是鄉下地方,在交通不便利的五十年代,可是一段不小的距離。

鳳鳴的態度很堅決:“我自有辦法,我要去見伊爹,誰也不能阻攔我。”

華玉從鳳鳴的身上看到了十五歲時的自己。當年她的父親暴斃,她毅然決然推遲婚期,做了家族生意的女當家,一個人巡夜,孤身闖賊窩等,見識和膽識不在男人之下。華玉驚訝地發覺:女兒鳳鳴也繼承了她膽大的性格。

華玉心裏頗為安慰,不再阻攔女兒。

個頭小小的鳳鳴換上男裝,戴上工裝帽,將粗辮子盤起塞在帽子裏,背著行軍水壺,往隨身的布包裏塞了三四天的幹糧出發了。

她先是坐了兩個多小時的長途汽車,來到了閩侯的白沙鎮。荊溪鎮離白沙鎮不到二十公裏,但沒有公交車,鳳鳴必須步行。看守所所在的徐家村,肯定在鎮裏的某個犄角旮旯,去的人很少吧。

鳳鳴一邊在心裏胡思亂想,一邊行走在鄉下的黃沙路上。因為不識路,她好幾次走錯了,繞了一圈又一圈,雙腿幾乎要累斷了,似乎永遠走不到目的地。行軍壺裏的水喝完了,她就彎腰在路邊的溪澗裏取水。她生怕帶的幹糧不夠,一路上省省地吃,幾乎是在半饑半餓的狀態下長途跋涉的。

十三歲的鳳鳴已經出落得楚楚動人,有著驚人的美貌,平時穿著花衣裳走在福州城裏,常常惹來異性火辣辣的目光。這回她穿著難看的男工裝走山路,幾乎沒人正眼瞧她,鳳鳴暗自慶幸自己的一身男子扮相相當成功。

夜幕降臨,身上沒有幾毛錢的鳳鳴舍不得去旅館投宿(這荒郊野外的似乎也找不到旅館),也不敢去敲民宅的門,(這麽漂亮的小姑娘私入民宅不是羊入虎口嗎?)她靈機一動,走到了村邊的一片墓地,和衣躺在墓碑旁的茅草堆裏休息。鳳鳴深知鄉下人怕鬼,天黑時一般不走墓地,墓地是最安全的地方。

全身酸痛的鳳鳴躺在茅草堆裏,披上一件厚外衣,耳邊是呼呼的山風,天上隻有幾顆暗淡的星星。她滿心酸楚,想起兒時在家族私塾旁聽時,教書先生用福州話念的幾句木蘭辭: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旦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

今時今夜的情形和古樂府詩詞裏描述的何其相似?自己什麽時候也化身成花木蘭啦?可憐的伊爹,女兒如何才能找到你呢?鳳鳴滿腹心事,眼角掛著淚水似睡非睡。

晨曦微亮,鳳鳴又啟程了,走走停停,又向幾個農民問路,終於在傍晚時分來到了隱在灌木林裏的閩侯關押所。

怕冒然闖入有風險,鳳鳴躲在灌木林裏耐心觀察四周的情形。她又在密林裏和衣過了一晚,內心五味雜陳,又激動又害怕,幾乎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清早,鳳鳴趴在灌木林裏,屏住呼吸,雙目死死盯著前方的關押所。

終於,幾個荷槍實彈的解放軍從看守所裏出來了。鳳鳴激動得從樹叢裏衝了出來,朝解放軍奔去。

駐防看守所的解放軍絲毫沒料到有人會“突襲”,見到一個小小的黑影撲過來,嚇了一跳,立馬舉槍,子彈上膛對準了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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