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圖老鄉每周六在院子裏出售農產品)
五十幾歲的楊剪著短發,穿著短袖短褲在院子裏整理蔬菜。傑克出來迎接我,還是先前我見到他時的笑哈哈模樣,遠遠地跟我們打招呼: “老鄉來啦!”楊起身熱情地擁抱我,然後熱烈地聊起西雅圖來。然後,她帶我去參觀她種的各種果蔬。
(幹淨整潔的花園一角)
“六年前這裏全是岩石。我都不覺得我整天都在幹活。”楊雙手比劃著。當她的手指繞過腳跟前一片白色的小花時,楊彎下腰來,麻利地拔掉一大把。然後她用剪刀把花剪掉,隻剩下根部和花杆。“你拿回去插在地裏就行啦!很久就能長出一片。”楊講話時的神態,讓我感受到她對自己生活的滿足。不論是她帶我看花、教我識別花、菜,還是聽她講述自己的經曆,我都被她對生活的熱愛感染和鼓舞著。
(傑克為太太做的育苗棚)
我是在網上看到傑克替人裝卸有機肥料的廣告。我一看到那個西雅圖的電話號碼的區號,頓時感到親切和親近。原來我們住的相隔並不遠。他們就住在我們小區對麵的一條街上。得知他們還經營著一個小農場,我欣然接受傑克的邀請前去。我當然很想知道他們為什麽搬到島上。他們在這裏生活得如何。
(幹淨整潔的花園一角)
來自西雅圖的楊是韓裔,她的先生傑克是菲律賓裔。他們原先住在西雅圖,三個孩子在西雅圖長大,都在那裏成家立業。傑克是西雅圖一家酒店的總管,楊也在另一家酒店工作。六年前來到夏威夷,買下一棟小房子,在一個英畝的地上建起小農場,出售他們生產的蔬菜和樹苗。
“你們為什麽離開西雅圖搬來島上?”我問道。
“西雅圖的陰冷天氣太長,下雨又不停。我喜歡這裏的氣候。在這裏不用冷氣,也不用暖氣,我也不用把門窗都緊閉著---那樣空氣也不好。”我對楊的回答自然很有同感。我在西雅圖住了二十年,我視那裏是我的故鄉,我是多麽熱愛西雅圖。可以我跟楊對西雅圖的天氣有一樣的感受,最終為了身體健康,我也像楊一樣,選擇了搬到氣候溫暖的島上。
(傑克遵照太太吩咐站在貨架前出售農產品)
楊接著告訴我:“我二十幾歲從韓國去了西雅圖。在最初的那些年裏,我打三份工。還帶著孩子。非常地辛苦。那時就想著賺錢,把孩子養大。直到有一天,我病倒不能動了。連上洗手間也需要我的先生抱我去。我在床上躺了三個月。那段時間我開始思考人生,思考我該怎樣活著。”
傑克在一旁仍然笑哈哈地插上幾句:“太太高興,全家幸福!”
我被傑克的“至理名言”逗樂了。“我先生對我好啊!他放棄了西雅圖的好工作,帶著我來到島上。”
“可不是嗎?我從“總管變成了“總被管。”傑克一邊笑,一邊深情地望著妻子。
“那麽,你們不想念留在西雅圖的孩子、孫子們嗎?”
“當然想。我們每年回去看他們。他們也來看望我們。但是我們為我們活著,他們為他們活著。”楊的話音剛落,傑克就接上話:
“我太太生病都是我照顧,我們從來不會想到等孩子們來照顧我們。等到我們有一天不能動了,我們就進老人院呀!你要知道,當我們在心理上依賴孩子的時候,我們已經絆住他們的手腳。我們才不要給孩子們增加心理負擔。他們工作很忙,又有自己的孩子,已經夠辛苦的了。”
(傑克的工作指示板。)
傑克和楊的確在這裏建立了他們的健康生活。他們的院子裏種滿了果樹、花樹、和蔬菜,所有的樹苗都整整齊齊,整個院子幹幹淨淨,竟然難找一棵雜草。六年的時間,他們把這片光禿禿的岩石變成了綠洲。而楊不僅重新從病床上站立起來,而且重獲健康,親手種植和管理著他們的小農場。愛惜太太的傑克,買了一個舊的高爾夫球車,修理好了方便讓楊開著車在院子裏巡視。他還專門在牆上掛了一塊黑板,讓太太每天把她的指令寫在黑板上。“我記性不好,這樣寫在黑板上,我做了一條就擦掉一條,不會忘記太太吩咐我做得事情---哈哈!太太高興,全家幸福。”
“傑克,你舍棄了高管的位置和高薪的收入,來做農民,你後悔嗎?”
傑克又笑了:“沒有後悔呀。在這裏我的太太有健康,我們生活得更甜蜜。”
“那你覺得什麽人適合來島上?”
“那些懂得自己的人。這樣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你不能夠看人家來你就跟著來,那樣你在這裏也不會開心。我除了在院子裏幹活,有空去幫人家拉肥料賺個小錢,平時鄰居家誰有難處我們都去幫助。”
楊一手拿著一個蘋果,另一隻手提著一盆樹苗過來,告訴我這是什麽品種,什麽時候移栽,怎樣澆水施肥。這時傑克從屋裏端出一盤切好的西瓜:“來,西雅圖老鄉,吃水果吧。”
(楊的花樹之一)
我把從傑克和楊的農場裏買的,和楊送的花樹和果樹苗都搬上車,跟他們道別。回來的路上我和先生興致勃勃地談到傑克和楊,於是不由自主地唱起那首膾炙人口的黃梅戲“天仙配”來。我覺得我在這裏遇見的西雅圖老鄉,正是那歌中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