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次列車（二）紅葉定情

上高中時重新分班，虹和泉又分在一起，虹坐在泉的前排。重點中學的課業繁忙，每天都有小考和成堆的作業，還有老師嚴苛的評分。不知從何時起，虹和泉開始心照不宣提早到校，一齊對作業答案，還互相翻閱對方的讀書筆記和作文。泉對虹說：“你文筆好，將來當個作家吧。”

 

虹輕蔑地撇撇嘴：“當作家有什麽本事啊？爸爸說過了，學好數理化，走遍全天下。我要念理科，將來從事經濟工作，掙大錢。”

 

“是啊是啊，理科書裏印著大把鈔票。”泉取笑虹。

 

高考前報誌願，虹注意到泉的第一誌願報了北京科技大學。她對泉說：“以後我們一南一北的，可以保持通信啊。你的文字裏有北方的雪，冬天枯萎的白楊樹。我的信裏是明媚的陽光和高大的棕櫚，南北互補，多美！”

 

他們如願考取了第一誌願。入學後不久，虹收到了泉的信。泉沒有虹的具體地址，隻是在信封上寫著“廣東xx大學工商管理專業八八級虹收”，竟然就轉到了虹的手中。

 

十月份，泉在給虹的信箋裏夾了一片剛剛從香山采摘來的紅葉。虹收到紅葉的時候，臉騰得紅了。自古紅葉多詩情，泉不會是向她暗示些什麽吧？

 

虹失眠了將近一個星期，終於鼓起勇氣，給泉回了這樣一封信：這幾天翻閱瓊瑤的小說《雁兒在林梢》，發現女主人公喜歡的那句古詞“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也是我的最愛。我雖然偏愛傷感的詞，卻希望你送的這片香山紅葉，是我們美好友情的延續和升華，永遠不要灑上別離的淚水。

泉也熱烈地回應：傻姑娘，女朋友，還不明白嗎？明年放寒假，能到福州車站接我嗎？

寒假來了，虹先回福州。按照泉事先告知的行程表，她到福州火車站的月台上等泉回來。

泉乘的是從北京到福州的四十五次列車，一路風塵仆仆，三天兩夜，終於在一大清早抵達福州。因為坐的是硬臥，泉沒睡好，頭發是亂的，滿眼血絲。他一下車，見到站台上身形嬌小的虹，咧嘴一笑，緊緊地抱了她一下。

虹長到十九歲，隻在福建省和廣州打轉，很羨慕泉一下子走得那麽遠。泉帶著她去福州的森林公園，左海公園和福州大學附近的西禪寺，算是他們確定戀愛關係後的一連串約會。泉興奮地和她敘述在北京的見聞，包括秋日的午後，他跑到北京郊外的小樹林讀書，意外抓住了一隻小刺蝟。他在樹下讀書時走了神，妄想著和虹約會時該有怎樣甜蜜的情形，竟然在和煦的陽光下枕著鬆軟的草地睡著了。

泉還告訴虹，從北京到福州的四十五次列車，沿途經過廊坊，天津，滄州，德州，濟南，泰山，徐州，南京，馬鞍山，蕪湖，黃山，鷹潭，南平等大車站，等於走了大半個中國。虹憑著泉的敘述，外加自己的想象，隻用了一個多小時，就在南方大學的鳳凰木下以泉的口吻寫了一篇散文“四十五次列車”，寄給泉欣賞。泉拊掌大笑，說虹的足跡還未踏出福建以北，腦子已經天馬行空馳騁在壯麗山河了。虹不服氣地頂了一句：“範仲淹也沒有到過嶽陽樓，憑著想象寫出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輝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嶽陽樓之大觀也。我隻不過是效仿古人，寄情語於景語罷了。”

“效仿古人？”泉笑得更厲害了，“恐怕是東施效顰吧？”

他們的戀情就這樣靠著時而幽默時而溫情的兩地書維持著。

大學四年的寒暑假，都是虹先返福州，然後到車站接泉從北京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