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假期結束,景蘭主動提出去香格裏拉工作,周芸宣布訂婚。她們退了小公寓,景蘭搬回父母家,準備新的啟程。
從長江入海口奔波至其中上遊,景蘭隻為尋求一個遠離城市喧囂的地方,讓她可以安靜下來,理清思緒,認真規劃一下自己的未來。至於K城的男朋友們,正好借著出差,景蘭也就逐漸和他們斷了聯係,生命不應該在這樣的無聊重複中繼續消耗,她要勇敢的去麵對生活、麵對自己、麵對自己的夢想。
同事的傳言並不誇張,到香格裏拉的第一天景蘭就感受到了。從K城出發的時候,氣溫是28度,到達香格裏拉時,車窗玻璃上居然已經結起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幸好宿舍裏的同事已經貼心的幫她鋪好了被褥,早早就燒起了電熱毯,又累又冷的景蘭鑽進溫暖的被窩就恨不得再也別出來。選擇到香格裏拉工作生活,不是為了逃避,她是循著心裏的那個聲音而來,她明知道在這裏的生活會有各種的不習慣,但她還是狠下心作了決定。
清晨,推開窗,明亮的藍色天空低的觸手可及,景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清新的空氣帶著絲絲涼意,沁人心脾。窗下是一家藏民的院落,兩個小孩正揮舞著長長的竹竿趕著百來隻鴨子出門去;遠處的群山輪廓清晰,山頂上的積雪在陽光裏白的發亮。新的一天,就這麽開始了。
來之前,鄭給景蘭打過一個電話,洗好的相片都在他那裏,他需要一個地址,景蘭就把香格裏拉分公司的地址給了他。
“你不是怕冷嗎,怎麽還去?”
“你們不是說那裏值得去嗎?現在季節正好,我想去看看。” 景蘭盡量說的隨意。
“你可千萬別想不開,顧這麽決定也是為你好。”
“為什麽突然就變了呢?” 景蘭克製著,不讓自己激動,“是我哪裏不夠好嗎?”
“就怕你這麽想,你怎麽不換個角度想想呢?就是你太好,他才會這麽做的。”
“我不信。”
“那你給他打電話,自己問他!”
“算了,我不會再去打擾他。”
“你看,你確實是挺懂事的吧。”
“如果,如果顧總下次來K城,能不能請他給我個電話,讓我再見他一麵?”
“沒問題,他肯定也挺想見你的。”
“謝謝你!也代我謝謝他!”
“別客氣,你多保重!”
“嗯,那再見啦!”
“再見!”
公司為外地來的員工租了個公寓,同事們大多是3到4個人分享一個房間,和大學宿舍差不多,都是年輕人,大家在一起也挺熱鬧。辦公室不遠,過兩條街就能到,這裏海拔高,人容易缺氧、疲憊,所以工作時間比K城短,生活也相對簡單、輕鬆。周末,大夥就一起去牧場騎馬、燒烤、在杜鵑花地裏打麻將…… 玩紙牌是不行的,因為野外風大,一眨眼的功夫,紙牌就會被吹的漫天飛舞。
不過景蘭來了沒多久,他們就有了一個專門打牌的時間,每個周六或者周天的下午。事情是這樣的,他們住的地方,經常停水,熱水供應也很有限,洗澡難一直是大家頗為頭疼的問題。負責行政工作的景蘭就去和與公司有協議的酒店商量,每個周末租一天的房間,然後大家就帶上吃的喝的玩的,去那裏邊打牌邊輪流洗澡,當然,贏牌的人可以優先。這個新福利贏得了大家的一致認可,令同事們對這個新加入的成員刮目相看。景蘭也試著放下心裏的雜念、摘下麵具,真實又積極的融入到他們當中。
對景蘭來說,這裏的6月仍然像冬天,她裹著皮夾克還覺得冷,但陽光又照得人臉上刺刺的,偶爾刮起一陣風,還能看到有雪花隨風飛舞,這雪不是天上下的,它們是受了風的鼓舞從遠處的雪山飄來。她隨手在風裏抓住幾片雪花,可惜拿到眼前,它們就沒了蹤影,顧遠會喜歡這樣的景象嗎?享受著純樸生活的景蘭,時常都會這樣不經意的想起那個穿白襯衫的身影,如果不是顧遠,也許這輩子她都不會知道,自己還有樸實、自然的一麵,是他看透了她的心,發現她還有救、還有希望。景蘭努力的想做回真正的自己,跟著自己的心,就這麽自然、踏實的過日子。
二十七
顧遠留給景蘭的書,她早已看完,但她依然把它放在枕邊。書裏的每一句話都如荒漠中的甘泉滋潤著她的心,帶給她重生的力量。開篇第一句話,就如同顧遠對她的期望,“信心而非羞怯,心態平靜而非思想混亂,泰然自若而非無所適從,寧靜祥和而非受痛苦折磨。”
有時候,景蘭想起顧遠,寧願相信那隻是一場美好的夢,但鄭總寄來的相片,卻清晰的記錄著那個奇妙的“五一”假期,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底片。這自然是鄭總出於保護他們的隱私考慮的,因為景蘭給他們拍過幾張照,希望留個紀念,但是現在不但看不到他倆的相片,連所有的底片都沒了。她隻有選了一些特別喜歡的,塑封起來,以便保存。然而正是這個小小的缺憾,提醒著景蘭,曾經因為“代孕”而起的這段如夢境般的經曆,它確實發生過。生命中的完美不正是借由諸多不完美的細節體現出來的嗎?正如這世間唯一不變的唯有永無休止的變化。
公司沒有活動的時候,景蘭就利用晚上的空閑在辦公室裏上網,她搜集歐洲各國的留學政策;比較它們的留學生活費用,考慮到自己的經濟能力,她把選擇範圍縮小到荷蘭、瑞典、丹麥和芬蘭四個國家。之後她把這些國家所有接收英語留學生的學校、專業的招生要求都認真的列表做了比較。2個月後,景蘭已經明確了3所目標學校的5個專業,它們的報名時間、程序、所需材料,她也已經爛熟於心,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惡補英語。在網上看了許多資料,景蘭最終選擇了“新東方”的網上課程,這樣不耽擱工作,還能節約去異地上課的開銷。
在這些錄音課程裏,景蘭收獲了許多提高英語聽說能力和應試的技巧。同事午休時,景蘭要麽在電腦前聽課,要麽準備申請學校的材料,要麽就去青稞田間或是草場上大聲的讀英語,有時風大,單詞剛離開嘴唇就立刻被風吹走,要想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她必須得更大聲更快速的讀出這些句子,枯燥的練習就此變成了她和風之間的速度遊戲。
為期5個月的出差結束時,她的網絡課程已經學完。回到K城的第二天,她就去報了雅思考試的名。第一次的成績不好,聽力和口語環節丟了分。過了兩個月她又考了一次,這一次的口語考試,考官是個英國口音的中年婦人,她拆開信封 ,裏麵的主題是“談談你最喜歡的一本書。” ,景蘭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偉大的力量》,這是唯一一本她把英語版本從頭到尾讀完的書,這下她可有的說了,老師聽的高興,說自己也喜歡這本書;當考官問“你從哪裏得到這本書?”時,她說,“是一個朋友送的,那時我的生活一片混亂,看不清方向,他給了我很多鼓勵,讓我看到了希望,也重新認識了自己。”,聊書的過程,她一點都不緊張,從考場出來,她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可以和外國人聊天了,而且是那麽的自然。
這一次考試,成績很理想,她真想打個電話和顧遠分享此刻的激動,然而理智告訴她,這隻是她為夢想邁出的第一步,後麵還要等待學校的錄取,申請簽證,再等等吧。
第二年的春天,景蘭等來了兩個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一所是瑞典南部的隆德大學,另一所是快靠近北極圈的於默奧大學。當時景蘭選擇瑞典的學校是因為中國知道它們的人還不算多,競爭不會太激烈,而且瑞典冬季漫長而寒冷,很多人就算知道也不願去,現在看來,景蘭的選擇是正確的。隆德大學在瑞典排名第2,《世界大學排名》第80名,能被這樣的學校錄取,對景蘭來說可謂是天方夜譚,但是奇跡就這麽發生了,就在她明確了方向;付出了汗水的一年之後。她再也等不及,她要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顧遠,當顧遠聽到她的喜悅,也發自內心的為她高興,他還告訴景蘭過兩個星期,他會路過K城。果然是好事成雙,景蘭又可以見到顧遠了。
顧遠和壯漢在K城轉機,有3個小時,景蘭在機場附近的酒店裏見到了他們。互相問候、寒暄了一番,壯漢就借故出去了。
“那時候,你為什麽選擇了放棄?”這個問題景蘭憋在心裏很久了。
“你覺得我的選擇正確嗎?”
“嗯。”景蘭用力的點頭,“我今天來就是想要謝謝你。”
“其實應該說謝謝的是我。”
景蘭不解,疑惑的看著顧遠。
“我放過了你,不也是放過了我自己嗎?”顧頓了頓,“如果不是遇見你,我也許還會繼續著那個自私又愚昧的計劃。”
“我以為你後來可能又找到了合適的人。”
“不會了。”顧微笑著輕輕的搖搖頭,“人活著有時候還真是挺矛盾,當初一心想找個優秀的女孩,可是找到了卻又不忍心。”
“我真沒你想的那麽好,我和所有去應征的人不都是一樣的嗎?就為了錢。”
“你太年輕,根本就不懂得自己的價值。如果事情還在繼續,無論你開什麽樣的價,我都會滿足你,可是我也確信無論我能給你多少,終有一天你會後悔。”
“真會這樣?那還好什麽都沒發生。”景蘭欣慰的說,雖然她此刻還不能完全理解他話裏的意思,但是她真的感激他,發自心底的感激。
“就會明白的。”
……
短暫的相逢,轉眼就到了離別時,顧遠心裏明白,她即將展翅,飛向她的夢想之地;景蘭也清楚,今日一別,他們就此天各一方,不會再見了。最後的最後,仍然沒有期待中的擁抱,他們還是禮貌的握手告別,相聚有時、離別有時,記憶就此凝固。
二十八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少,街上的落葉越來越多;看著天黑的一天比一天早,景蘭穿的也一天比一天多。早就聽說北歐的冬天寒冷又漫長,她一直擔心自己能否適應這裏的寒冬,她怕吃不到新鮮的蔬菜水果;她怕自己會因受不了寒冷而生病;她怕世界會失去五彩繽紛的顏色……
然而,當景蘭終於真切的體驗了隆德的生活,才發現這裏的冬天並不像聽說的那麽難熬。盡管室外溫度基本在零下10度左右,但自動控溫的暖氣係統使室內溫度都保持在23度左右;街道有專門的掃雪車清理,超市裏的蔬菜、水果和鮮花的品種也一點沒少,價格也不比夏天貴多少,所以寒冷和積雪並不影響正常的生活。
這年冬天,最大的一場雪是景蘭剛從南法旅行回來的那天。火車站外已是一個銀白色的世界,當時正是風雪交加,可她卻興奮的拖著行李箱到雪地裏玩,還調皮的去踢路邊的積雪。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忍不住跑到公寓走廊的盡頭欣賞雪景。她看到了屋外幾乎被雪埋掉的自行車,白色的樹林,霧朦朦的枝頭,粉紅色的天空……那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冬天也很美,冬天並不隻意味著寒冷和單調的白色。
次日清晨,太陽出來了,那種被陽光沐浴著的雪景美的無法形容。她拿著相機跑下樓,發現雪已經積到了膝蓋那麽高,隻有慢慢的前進,一腳又一腳的踩進軟綿綿的雪裏,接下來她幹脆的脫了外套,迎著陽光拍照,那時竟然一點不覺得冷。她還到雪地裏拍自己的腳印、畫畫、躺著扮“雪天使”、在結冰的湖麵散步、給沒有南飛的天鵝喂食……她不再懼怕寒冷,因為她已經愛上了冬天,愛上了冰冰的雪花與暖暖的眼球碰撞後又在眼裏融化的那一瞬間……
這樣的經曆對生長在北方的人來說也許並不值得大驚小怪,但對景蘭這樣第一次經曆寒冬的女孩來說卻是格外的有意義。曾經有人告訴她上海的冬天冷,你住不慣;也有人善意的提醒她北歐的冬天隻有風雪和黑暗。確實,白天最短的那段時間,吃過午飯天就黑了,那又怎樣呢?現在,這些對於景蘭來說,全都不算什麽,曾經的那些擔憂是多麽的可笑。低溫仍在持續,但是景蘭已經學會了如何在這樣的嚴寒中生活,並享受它。
新年假期過後,課程繼續。早晨7:30,外麵還是一片漆黑,景蘭打開一點點陽台的窗,伸出右手感受了兩秒鍾,刺骨的冷風呼呼的吹著,她趕緊縮回手,關上窗。出門前她把
有時下班後她還得去城裏最大的超市買生活用品,那裏雖然離家遠,但是商品價格比小區裏的超市便宜。在K城的時候,去購物總是有人陪她的,幫他付賬,幫她把東西放進袋子,再用車把她送回家,現在這一切都得靠自己了。剛開始幾次,確實不習慣,甚至買多了東西,自己根本背不動,隻能去退掉。每次從超市出來,除了肩上背的大旅行包,自行車龍頭和後車架上都是滿滿的袋子,她就這樣再騎30分鍾才能到家。實在騎不動了,景蘭就下來推行一段,但她從不覺得辛苦,她是如此的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留學生活,這是她的夢呀!每次在黑夜裏獨自奔波,她也從不覺得孤獨,隻要偶爾抬頭看到還有閃亮的星光,她就會想起顧遠,是他曾如這夜空中的星,照亮了她暗黑的迷途,讓她看到了方向,每次她都會回以星光一個燦爛的微笑。雖然黑夜漫漫,時有風雪和冷雨,但她的心平靜而明亮。
二十九
一身運動服外加一頂白色的網球帽,這就是景蘭在隆德校園裏最典型的裝扮,這樣的行頭除了每天趕路方便,節省打扮的時間,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她想極力彌補曾經在K城虛度的大學生活。那本該屬於白體恤、牛仔褲外加馬尾辮的清純時光,景蘭愣是把它演繹成了塗脂抹粉、精心偽裝的熟女到處尋覓鑽石男的狗血劇。高跟鞋在宿舍樓裏的發出的噠噠聲,時常還會出現在景蘭的腦海裏,提醒著她當年的愚昧無知。
看書、作筆記、寫論文、準備發言稿…… 最艱苦的方法論終於告一段落,今天在討論會上發言一結束,景蘭如釋重負。回想去年8月,她懷著複雜的心情從生活了26年的中國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但說實話,她並沒有感到過明顯的不適應,反而經常禁不住的感歎:來對地方了。有如淨土一般的自然環境,井井有條的社會秩序,和藹可親的瑞典朋友,待她如親人的房東和鄰居……她深深的體會到什麽叫“如魚得水”。
在家鄉根本沒有機會做過飯的景蘭,如今每天自己準備一日三餐,居然已經堅持了8個月,而且學會了做很多可口的菜肴和點心;曾經一直被認為是地理盲的她,現在即使閉著眼睛也能畫出一張歐洲地圖來;曾經總想靠男人來扶持的她,如今在沒有任何外援的情況下,仍然可以篤定地孤身上路……在這裏她確實做到了很多曾經她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做的事,難道過去是她過於低估了自己的能力?還是黑暗蒙蔽了她的雙眼?
在這個安寧的小城,景蘭心中的塵埃得以沉澱,她比已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的看透了自己的過往;她學會理解生活、理解自己;明白了自己的期待和真正的需要;她也終於實現了真正的獨立,從物質到精神到人格。 這些也算是景蘭追尋夢想的途中得到的額外獎勵吧。
此時,景蘭才恍然大悟,自己曾經以愛的名義做過的那些事是多麽的愚蠢。那些年,當我以為是在談情說愛的時候,我們究竟都在談什麽? 我以為自己愛老趙,因為我需要他,我需要他的給予,需要他帶我脫離眼下的困頓,去到他那五彩斑斕的世界,因此我如癡如醉的沉迷,把瘋狂的占有彼此當作了愛情,而實際上呢,這些除了證明當時的我是多麽地寂寞和幼稚,哪有半點的愛,我忍不住為那段自以為是的“深愛”唏噓不已。老趙呢?他什麽都不愛,或許他連他自己都不在乎,怎麽可能愛別人,他需要的隻是一個個的陪襯,以向別人證明他的魅力,炫耀他的幸福。他從來也不願花時間來了解我,或許他根本也不可能讀懂我,他隻是喜歡我在他的身邊,以滿足他的虛榮心和欲望。不過話說回來,那時的我除了揮霍青春,壓根就沒關注過自己內心的聲音,我根本不了解自己,也不懂得愛自己,更不懂該如何去愛。這樣的兩個人糾纏在一起注定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一切都是捕風。我一錯再錯,執迷不悟,終於作繭自縛,將自己困於無盡的黑暗之中,一步步的走向深淵。如果不是遇見顧遠,也許我永遠也不可能體會到破繭成蝶的自由與快樂。
盡管周芸曾調侃她,“用誇你優秀來拒絕你是為了大家都有個台階下,你還真以為遇上了給你指點迷津的貴人啊?”
就算事實如周芸所說,那又如何?無論顧遠是有心還是無意,反正景蘭喜歡現在的自己,喜歡現在的生活,當夢想不再隻是一個夢,這就足夠了。
在異國,每一天都是那麽的不同,景蘭如同一個初生的嬰兒,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明天會是怎樣?她真的很想知道,畢竟“世界”這個詞的意義,對她來說已經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具體。她期盼著、期盼著屬於她的明天。她相信,某一天,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一定會有一個男子深情的將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低語,“我需要你,因為我愛你。”
三十
八年後,丹麥,哥本哈根
“天黑黑,星閃耀,大海靜悄悄,乖寶寶,沒煩惱,好夢快來到……”
溫暖的陽光灑滿了整個客廳,景蘭正在給兒子唱著兒歌,寶寶用小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掌,跟著她有節奏的搖擺著,她用盡全心的嗬護著這個可愛又無助的小生命,如果有人試圖傷害他或者要把他從自己身邊奪走,母愛的本能必定驅使她全力抗爭,即使搭上生命也在所不惜。自己有了孩子,景蘭才明白了代孕的殘酷,她終於領悟了顧遠的話,她必定會後悔。在明媚的陽光裏,景蘭翻出那張已經有點泛黃的名片,電話居然撥通了。
“你好,請問是哪位?”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顧總,是我,K城的景蘭。你還記得我嗎?”
“是景蘭呀,你還好嗎?這電話號碼不像K城的呀?”
“我在哥本哈根,從隆德畢業後,我一直在這裏工作。” 景蘭接著說,“我是想告訴你,我當媽媽了。”
“真為你高興。” 顧遠略顯激動的說,“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我知道,”景蘭得意的說,“你的公司已經上市了。我在網上都看到的。”
“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顧遠的回答令景蘭有點意外。
“我也有兒子了。”
“你——?”難道他最終還是沒能頂住重重壓力,做了那齷齪的交易?
“是我太太生的,真是奇跡!” 顧遠激動不已。
景蘭呆了半晌,才緩過神來,“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恭喜你呀!”
……
倆人如久別重逢的老友,開懷暢談。那段刻骨銘心的經曆,原來不隻是為了景蘭一人而來,他們不得不感歎命運的高深莫測。然而,無論時空如何變幻,於顧遠,她永遠都是“K城的景蘭”;而於景蘭,他永遠都是那個送給她人生中第一隻旅行箱的顧總。
“天黑黑,星閃耀,大海靜悄悄,乖寶寶,沒煩惱,好夢快來到。小船在手心上轉呀轉,小船在大海上飄呀飄。收起小船帆,點亮小燈光……” 景蘭的歌聲在屋裏回旋,白色的玫瑰花在屋外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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