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在A城一個酒店的停車場裏,景蘭見到了顧的朋友鄭總,景蘭入住的這個酒店就是他的。聽說下周開始試營業。
“ 請問這個房間裏的電話能打長途嗎?” 景蘭聞到房間裏還有一些裝修的味道。
“電話都通了,你隨便用。” 鄭說著又拿起聽筒試了一下,“不過這房間還有味道,換一間吧。”
鄭打了個電話說房間氣味的事,然後有個領班過來帶他們去了別的房間。
“我們一會去吃午飯,你先休息著,我和鄭總出去一下,待會來接你。”顧說話的語氣似乎和景蘭已經很熟了。
景蘭先給周芸報了平安,又給家裏打電話,讓爸媽放心。
“你在A城?”爸爸問了一句。
“你怎麽知道?” 景蘭驚訝極了。
“來電顯示的區號是A城呀,我以前去過。”
“你真厲害。” 景蘭鬆了一口氣,“好了,我休息一會還得出去呢,明天再給你打。”
景蘭對現在身處的這個小城鎮一點都不了解,酒店又是鄭總的,完全在他們控製範圍裏,會不會晚上給她下點迷藥就綁走去賣了或者關到什麽密室裏,她越想越害怕。可是如果他們要做這些,實在犯不著弄的這麽高調吧?K城負責牽線的胡也是自己有公司的人,電話地址都有,如果真出了什麽事,周芸把這些資料給警察,怎麽的都能查出來,而且還有那個臥底女記者的報道可以作證,他們不可能跑得了。景蘭分析之後得出一個結論:如果找我代孕是真實的動機,那麽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要表現的對我特別好,讓我能同意這個事。想到這,她安心了許多,如果今晚能夠平安度過,那這次出來多半就不會有什麽危險了。
中午時分,鄭總開著早上那輛寶馬來接景蘭,他說顧在餐館等著。
“顧說你想開車,要不你在停車場先溜兩圈?”鄭拉開駕駛室的門問景蘭。
“我就隨便說說,還是你開吧,不浪費時間了。” 景蘭推辭著,但心裏很歡喜,顧還真是挺用心。
“你如果真喜歡這車,那以後估計也就是你開了。” 鄭好像在開玩笑,又好像是認真的。
景蘭聽的高興,但卻沒敢接話。
午飯過後,他們帶著景蘭去看長江的入海口、看崇明島,有幾次在路上還碰到他們的熟人,大家就停下來說幾句。鄭總也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溫文爾雅,還挺幽默,自從他的出現,景蘭覺得又輕鬆了許多。隻是聽說晚上要和顧的幾個朋友一起吃飯,景蘭不免又有些緊張,還不如她自己在酒店裏吃泡麵呢。
令景蘭高興的是,今天的晚飯居然沒有人喝酒。景蘭本以為這幾天顧是因為陪著她,所以出於禮貌沒有喝,可是現在一桌6個男人,竟然也是以茶代酒,讓她有些吃驚。
“你們平常都不喝酒嗎?” 景蘭小聲的問旁邊的鄭總。
“有些實在推不掉的應酬,就喝一點,平常朋友在一起不怎麽喝。”
大家對景蘭都還挺熱情,問長問短的,可是她卻感覺好像在接受組織審查一般,小心的應答著,飯菜也吃的特別謹慎,她不確定這些人是否知道她的事,她隻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光很怪異,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大概晚上八點,顧送景蘭回酒店。
“你今晚都沒怎麽吃東西。”
“沒事,我減肥呢。”
“如果你沒吃飽,我們可以去吃夜宵。
“真沒事,我們就在這裏說說話吧。”
顧開了一點窗,又泡了茶,就和景蘭坐在窗下聊起來。
“如果上帝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你最想要什麽?”顧突然這麽一問。
“好突然啊,我得多想一會,你呢?你會求什麽?”
顧雙手十指交叉的放在膝蓋上,想了想說,“如果是我,我就求讓我太太能再生一個男孩吧。”他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這樣的話,我就不用再去想後麵的事,也不用擔心傷害別人和小孩。我也不想就因為做過這麽一件苟且的事,後半生都要受到良心的譴責。”
看著他略顯憂傷的表情,景蘭不知如何安慰他,她也不確定顧是說的真話還是在演戲。
“其實我問這個,是想和你說所羅門的故事。”顧調整了一下情緒,又接著說,“你知道所羅門嗎?”
“我知道所羅門的寶藏。”
“對了,就是說的他。書裏記著,他隻向上帝求過一樣東西。”
“他什麽都有,還求什麽?”
“他求智慧。”
“智慧。怎麽想起來和我說這個?”
“這個故事對我啟發挺大的。我們那個年代不像現在,我書讀的也不多,但是這個故事我一直記得,希望對你也能有點用。記得是智慧,不是說聰明。”
“哦。”景蘭似懂非懂。
“上次,你說你想去歐洲留學,為什麽不在大學一畢業的時候去呢?”
“我的英語成績一般,不可能申請到獎學金,家裏也沒條件資助我。”
“你去考過那個什麽托福嗎?”
“沒有,那個報名費都得一千。一個四級英語考試就折磨了我3年,我覺得我不可能考得過托福的。”
“我好像聽女兒說新東方的英語補習效果好,她準備暑假去上,你如果真的感興趣,可以找些材料看看,如果是去歐洲,很多學校也認雅思的成績。”
“她這麽小就學這些?” 景蘭頓時壓力巨大。
“現在有些高中都要開第二外語了。”
“果然是發展速度不同,我們那裏太落後了。” 景蘭聽著這些,心都涼了半截。
“你現在也不晚,在社會上打拚幾年再出去讀書,心智更成熟,也是好的。”
“可能對你們來說很簡單的事,但對於我,實在是難,各種難。留學一年至少需要10萬,我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攢幾年才夠吧。到那時,可能早都把夢想忘記了。”
“花費多少要看你去哪個國家?據我所知,現在歐洲很多國家的大學都是免學費的,生活費如果節省一點,再能找個兼職,那麽這個這筆費用完全能在當地解決,有的國家甚至還給學生住房補貼呢。”
“真有那麽好的事?”
“這些都是我去國外時,當地的華人和學生告訴我的,應該不假。”
“照你這麽說,出國前就隻用考慮機票、各種證件和考試的費用?”
“差不多,而且你盡量自己辦,不要找中介,這不僅又可以節約一筆費用,而且對自己也是個鍛煉。”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最近也經常和我女兒討論留學的事,我也是這麽鼓勵她的,先盡量自己嚐試,實在有困難再來找父母說。”
“如果這樣,我隻要能把英語解決,就可以開始申請學校了。” 景蘭聽的激動起來,可是她又覺得奇怪,他這樣鼓勵我去留學,那誰還在這給他生小孩呀?“如果早知道這些,那我現在都開始張羅留學的事了,可能就不會認識你。”
“是呀,我又何苦跟你說這些?一切隨緣吧!”
風涼了下來,顧起身關窗,如果不是夜已深,景蘭真想一直和他聊下去。
“明天我們去南京的路上,帶你去看看我的廠區,你早點休息,明早還是九點。”顧說完輕輕的把門帶上。
景蘭靠著梳妝台,回想著剛才的談話。一個要害我的人是絕對不會和我說這些的,如果他是一個好人,我豈不是太多慮了。也許他邀請我來,結伴同遊,隻是想更仔細的觀察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適合,同時也向我展示一下他的實力和他的好男人形象罷了。
二十三
在去南京的路上,他們先去了C城,顧說他主要的工廠都在這裏,景蘭也看到了顧名片上的那個集團公司,還見到了第一次陪著顧去K城的那個壯漢,原來他也有自己的工廠。一路上,顧描述著他家鄉的發展變化和他如何抓住了機遇白手起家的創業經曆,景蘭認真的聽著,心裏估算著他的身家實力,那些數字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想。景蘭問他的理想,顧說希望在10年內,逐步完成公司的股份製轉化,然後上市。因此,為了長遠考慮,他現在的每一步選擇都必須謹慎。
相處了3天,景蘭的各種擔憂逐漸淡去,如果這兩個男人有心要騙她,那她也是逃不了的,何況現在的種種跡象都在表明,是她多慮了。
“長途我暈車,我睡一會。” 景蘭是真的困了,緊張了這麽些天,此刻她終於可以放下心,好好的享受這個假期了。她把兩個後座門上的窗戶擋光網都拉起來扣好,擺好了靠墊,就在後座安心的睡了。
直到進了南京市區,她才醒過來。一縷縷的金色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灑進了車裏,景蘭眯著眼睛看了看窗外,旁邊是輛公共車,車上人擠人,每一次的起步刹車,他們都得跟著搖晃兩下,而她正心滿意足的躺在溫度適宜的車裏看著他們。就在一周前,她也是這樣擠公車的,她也曾在高高的公車上盯著旁邊的轎車看,但那時的她怎麽也想不到,她看不見的後座裏,可能也有人正這樣舒服的躺著,不經意的看著被擠得快變了形的她。
景蘭坐起來,真想肆無忌憚的生個懶腰,但她忍住了,
“實在太堵,我們直接去中山陵吧。”顧對鄭說。
好不容易到了中山陵,可惜卻找不到停車位,繞了幾圈,顧說他開車去城裏找酒店,讓鄭陪著景蘭玩。
他們爬到頂的時候,顧的電話來了。
“顧定了希爾頓。”
“是那個連鎖的希爾頓?” 景蘭想確定一下。
“對。”鄭拍完照把相機還給了景蘭,“可能是因為你在吧。我們平常出來自己住,都很隨便的。”
“你們那叫低調。” 景蘭心裏掛著K城永遠也不可能有的希爾頓,竟有點迫不及待的想下山了。
景蘭踩著高跟涼鞋,走完了中山陵的台階,又接著走下山的路,一路上都是旅遊的人,到了半山腰,他們才攔到一輛出租車,到酒店的時候,鄭總和景蘭都已經疲憊不堪了。
“看來今天我撿了個清閑。” 顧拍了拍鄭的肩膀。
顧帶著他倆上樓,在一個房間門口,他遞給景蘭一張房卡,“你的東西都放裏麵了。我和鄭總的房間在斜對麵,有事可以打房間的電話。現在太熱,等天黑了我們再吃飯。”
景蘭掩飾著心裏的激動,接過房卡,“嗯,待會聯係!”
她鎖好門,在過道裏平靜了幾分鍾,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住進了‘希爾頓’。房間裏別具一格的布置、寬敞舒適的大床,景蘭隻看一看,一路的疲憊就消失了。她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然就遇見了顧這麽個有錢人,他不但有錢,而且不沾煙酒,對人還這麽好。景蘭不由得想起了老趙,此刻有了顧作對比,老趙的形象突然就變得惡俗起來。
景蘭欣喜的有點飄飄然,她忍不住的幻想,無論是洗澡還是換衣服,她都在幻想。如果事情談成,這個男人就會和我生一個小孩,從懷到生的那段時間,他一定會無微不至的照顧我,保姆至少得有兩個、吃喝拉撒都有人管、買東西也不用再擔心價格……她開心的都笑出了聲。關了房間的燈,景蘭躺在床上繼續做夢,夢裏竟然還有背景音樂,輕柔的《月光》不知是從哪裏傳來。景蘭仔細聽著,尋著聲音往右邊翻了一個身,又翻了一次才摸到這張大床的邊,那聲音好像是從牆裏發出的,她打開床頭燈,看看牆壁上,並沒有喇叭。她試著轉了一下操控版的圓鈕,音樂聲逐漸大了起來,原來聲音是從抽屜裏發出的,總之這裏的很多設計都令景蘭感到新奇,虧得她還是學酒店管理的,她覺得自己真是鄉下人進了城。
休息了一陣,景蘭起來把包裏的裙子、衣服掛到衣櫃裏,這些前幾天看著還挺順眼的東西,此刻怎就顯得如此寒磣呢?她把一條裙子拿到近處,看了看,在袋子裏裝了一天,有點皺,她給服務部打電話,要求熨燙衣服。不一會,一個女服務生來了,她說現在送過去晚上能熨好送回來。
可是這條裙子,景蘭想吃晚飯時穿的,“還有什麽更快的辦法嗎?”
服務生站在門口想了想,“要不我把熨鬥和燙衣板拿到這裏來,幫你熨?”
“可以嗎?那太謝謝你了。”
沒一會兒,景蘭幫著服務生一起就把裙子熨好了。她穿上身試試,感覺好了很多。
“您真好看,就像電影裏的明星一樣。”服務生笑嘻嘻的說。
“哦,謝謝你幫我熨的裙子。”被人誇好看像明星,誰都會高興的,但是景蘭看著自己那些基本都是百元左右的行頭,不免有些尷尬。
“燙衣板,留給我吧,明早你來收。” 景蘭打發了服務生,又把其餘的衣服都拿出來熨。她很少熨衣服,至少從來沒像現在這麽認真的熨過,那些皺痕如同她不堪的過往顯在眼前,令她沮喪。她用心的擺弄著熨鬥,把衣服都熨的平平整整,使它們與這個優雅的環境和諧起來,美好的新生活即將到來,她要盡力去爭取,不想再錯過。
電話響起,顧約她10分鍾後再電梯口碰麵,去夫子廟。
景蘭穿著在上海買的那條白紗印淡色花的吊帶長裙,對著鏡子收腹、抬頭、挺胸、夾背……她把以前禮儀課上學的要領,全部做了一遍,出了門還在心裏默念著;要自信,要優雅。
當景蘭出現在顧和鄭麵前,她看到了她期待的目光,有驚訝也有讚許。
“你光彩照人,我們倆有點遜色了。” 顧豎起大拇指比了比。
假期裏的夫子廟,張燈結彩、人滿為患,無論拍照還是找地方吃飯都很困難,但是景蘭卻逛的特別開心,有兩個身家不菲的男人陪在身邊,她信心倍增,在橋上拍照時還引來了不少人的回頭,她的喜悅好似在心裏生了根、發了芽,歡喜的枝葉向全身伸展開去,伸入到每一個細胞裏。
二十四
次日,景蘭把衣服分類,有的折、有的卷,都弄的整整齊齊,用酒店的袋子裝好,來的時候的塞在一個袋子裏的,現在分成了4個袋。以前的生活細節確實是粗糙,她想要改變,想變得精致一些。
出發前,那張從K城帶來的報紙也被景蘭撕碎,扔進了垃圾桶,她確信不會用得上了。
在去蘇州的路上,有一段是顧遠負責開車,鄭看著景蘭精神不錯,就一路和她聊天。
“顧說你的屬相好,和他的很相配。”
“你們也信這個,是不是專門找人算的?”
“我請朋友看過,是說不錯。人家還說我運氣好呢。”顧回了一句。
“難怪你邀請我來玩。”
“這個我得澄清一下,”顧解釋道,“我決定請你來玩的時候,還沒請朋友算呢。隻能說我好心有好報。”
“我也看著你倆般配,”鄭越說越起勁,“顧這幾年英語也學得不錯,我們出去都不用帶導遊的,以後你們在一起可以多切磋,共同進步。”
“這次先好好玩,以後的事慢慢說。”顧擔心景蘭尷尬,趕緊解圍。
“上次你們去K城,有沒有好好逛逛?”
“上次就一個周末,很匆忙。不過K城我們每年都會路過幾次,也算去過幾個景點。” 顧遠回答著。
“你們去哪裏要路過K城?”
“他喜歡去香格裏拉和緬甸。”鄭繼續側著身子聊天。
“我們公司在香格裏拉有個景區要開發,最近正在動員我們去呢,可是誰也不願去。”
“那地方挺值得去的,沿途還能看到金沙江,沒去過還真不知道長江的上遊是那樣的景貌。”
“香格裏拉一年就幾個月天氣好,其它時間去可不好玩。去旅遊是好地方,如果要在那裏長期工作,條件很艱苦的,我又特別怕冷,聽去過的同事說公司的宿舍裏一年四季都得用電熱毯呢。”
“你要是怕冷,那緬甸挺適合你,顧遠每次去買玉還能順便看看你。”鄭現在就喜歡拿他倆開玩笑。
三個人就這麽聊著,景蘭不覺得暈車,也不覺困。這是第三天了,兩個如此優秀的男人,一路輪流開車、陪她聊天、陪她旅遊,這是她有生以來受過的最好待遇,好的即使在夢裏也沒敢奢望過,隻是偶爾她會有點困惑他們之間的關係,像朋友、又像是客戶,想不清楚,她幹脆就不想了,順其自然最好,一切聽天由命吧。
鄭在車上給蘇州的好幾個酒店打了電話,都已經沒房了,後來在新區才定到一家四星的,這裏的街道上人不多,倒是難得的清靜。
顧遠要在酒店打幾個重要的電話,還是鄭總陪景蘭去看園林。景蘭記得小學課文裏說, 蘇州園林的特點是因地製宜,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是一處風景,但是“五一”期間的拙政園和獅子林,未能幸免,和昨天的中山陵、夫子廟一樣充滿了節日的氣氛,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是人,池塘裏還飄著塑料袋和一些泡得發脹的麵包。景蘭跟著人群,時不時的請鄭拍幾張到此一遊的相片,路上她總是不自覺的會問一些關於顧遠的事,問多了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
顧遠處理完公事,看時間還早就去逛書店,他邊挑選書籍,邊忍不住的想起景蘭,這個突然闖入自己生活的女孩,為了她,他竟然安排了這次假期。他喜歡她臉上不經意時泛起的笑容、也喜歡她的純樸自然,和景蘭在一起,自己好像也年輕了許多,她談及的夢想時常也會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甚至幻想過可以拋下所有的煩心事,帶著景蘭去周遊世界、陪她一起成長。但是,當他清醒的時候,他又時常警告自己,這樣的想法非常危險,必須杜絕。
下午回到酒店,景蘭還沒來得及脫鞋,就聽見有人敲門。景蘭從貓眼裏看見是顧就開了門。
“剛才我去市中心,順便給你買了個箱子。”顧說著推過一個紅色的旅行箱。
“怎麽想起給我買這個?” 景蘭把箱子推到房間裏。
“想周遊世界的人怎麽能缺旅行箱呢?”顧說的很隨意,“今天時間還早,先休息吧。”顧說完就回房去了。
景蘭獨自愣在過道裏,倍感慚愧,顧說的沒錯,我確實是需要這麽個箱子。怎麽以前我從來也沒想過要買一個旅行箱呢?這麽多年,我為自己的夢想到底做過什麽?我想留學,可是我從來沒有搜集過歐洲各國的留學信息;我夢想能說流利的英語,可是我除了應付四級英語考試,從來也沒有花時間練習聽說能力;我想周遊世界,可是我連世界地圖都未曾好好看過,除了各個知名的景點,我還知道什麽……
晚上,他們都不想再到市中心去湊熱鬧了,而且顧遠的胃不舒服,於是三個人就在酒店頂樓吃了晚飯。景蘭好心回房拿了 “保濟丸 ” 給顧,希望他吃了會舒服一點,可惜顧隻是把藥放在桌上,一直沒再動過。這時,景蘭才有點明白,畢竟認識的時間不長,顧怎麽會放心吃我給的藥呢? 淡淡的失望在她心中漂浮,她借口讓顧好好休息,晚上就不出去了。
景蘭靠在窗邊,望著樓下蜿蜒的街燈,在這個微涼的午夜,她居然忍不住的擔心起顧遠來,不知道他有沒有好一點,她想和他聊天,想聽他的聲音,然而她隻能這樣靜靜的牽掛他。也許他於她,看似近在咫尺,實際卻如那天邊的星,遙不可及。
二十五
回到上海,顧遠送景蘭到原來住的那家招待所,他臨時有事必須趕回C城去,下車前,鄭把景蘭拍完的膠卷拿去衝洗。
“我辦完事就回上海來。”顧把景蘭的行李提到了房間。
“嗯!我特別想和你一起去淮海路看看。”
“爭取明天吧,實在不行後天我也得趕回來送你去機場。”顧說著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景蘭,“這些你先拿著用。”
景蘭接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顧又遞給她一本書,“還有這個,昨天買的,我已經看完了,是本好書,留給你看。”
“好!”
景蘭掃了一眼封麵,《最偉大的力量》——J.馬丁.科爾。
“晚上早點回旅館,我會給你電話的。”
顧遠走了,景蘭心裏空落落的,唯有裝滿鈔票的信封沉甸甸。
晚上8點,景蘭就回到招待所等顧遠的電話。她下午出去收獲頗豐,基本都是她一直想買又舍不得買的,ELLE的淡藍色寬邊禮帽、《東京愛情故事》裏莉香常穿的那種白色風衣…… 她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和顧遠一起去逛淮海路,因為許多雜誌上都說那是上海最浪漫的去處,素有情侶路的稱號,如果某個夜晚她可以挽著顧遠在那裏散步該多好!
顧遠的電話終於來了,他說事情沒處理完,明天回上海的時間還不能確定。
“沒事的,你忙完了再來,我等著你。”
假期的第六天,景蘭一大早就起來,她計劃去複旦大學和交大看看。在公共車上,她向前排的阿姨打聽下了車怎麽去交大,阿姨說的很詳細,然後問她是不是去參加招聘會。
“不是的,我就想去大學裏看看。”
“年輕人找工作很正常的,不用難為情。上海是個好地方,現在很多外地人都想找個工作留在上海呢。”
“我已經有工作了。” 景蘭說的不是K城的助理,她心裏想的是代孕,她昨晚已經決定了,他願意為顧遠做這件事。
就在景蘭憧憬著她的美好未來時,顧遠也做了個決定。他從來不是個怯懦的人,但是此刻他心中竟打起了退堂鼓。他眼中的景蘭美好的如同一朵初綻的白玫瑰,他不忍心看到它還來不及盛開就枯萎在自己手裏。他相信終有一天,景蘭會在屬於她自己的天空裏燦爛的綻放,而他絕不能因為一己私利,就剝奪了她追尋夢想的權利、毀了她的前途。他拿起電話時,居然害怕要和她對話,幸好,她不在,他就給她留了個口信。
“我不能去上海了,明天中午1點會有人來送你去機場,所有的計劃就到此結束吧,自己多保重!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隨時給我電話。” 景蘭下午趕回來,前台遞給她的就是這樣一條留言。這是什麽意思?就這麽結束了嗎?是不是哪一道審查沒有通過?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為什麽命運總是這樣捉弄她?總是給她一點希望,然後又無情的讓它破滅。
那天晚上風刮的特別厲害,但景蘭還是決定要出去一趟,白天的淮海路她已經欣賞過,還在“春天百貨”買了她鍾意已久的伊夫聖羅蘭的Baby Doll香水,這款清新的芳香不僅散發著年輕的氣息,更蘊含著誘人的甜美,本來是為顧遠準備的,但現在她隻能獨自享用了。
也許是下錯了地鐵站,淮海路的這一段漆黑一片,路燈一盞都不亮,景蘭隻能借著來往的車燈行路,走了五分鍾都沒見到一個行人。 剛到上海時,因為太多的未知和擔憂,所以心緒沉重;如今,一切都結束了,在這個淒清的街頭,久違的寂寞開始蔓延。
如果這是一場戲,那這劇情變化的也太快了點,簡直叫人無所適從,景蘭努力去進入自己的角色,好不容易才培養起一點感覺,戲就結束了。如果早知道是這個結果,還不如不來,真是空歡喜一場。
還是第一天接她的那個胖子來送她,一路堵車,停停走走,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胖子幫她拖著行李箱,倆人一路小跑才趕上換登機牌,過安檢的時候,景蘭都要和他說再見了,他才急匆匆的從挎包裏拿出一袋東西交給景蘭。
“差點忘了,這是顧總讓我轉給你的。”
“謝謝你,再見!”景蘭接過袋子放到傳送帶上,轉身就進去了。就在昨天,她還幻想過這個送別的場景,在機場的離別前她把自己的決定告訴顧,他笑著張開雙臂給她一個溫柔的擁抱,然後他們依依不舍的揮手告別。景蘭從沒想過顧遠會食言,她的感覺告訴她,顧是在逃避,可具體是什麽原因她卻想不明白,她失望至極。
飛機開始起飛,景蘭才想起手邊那個袋子,袋子裏的東西軟軟的,用粉色的紙包著,她猜想大概是蘇州的什麽特產。她不經意的把包裝紙拆開,看見的卻是一條白色的裙子,就是第一天在徐家匯她試穿了又沒要的那一條,裏麵還有一張精致的小卡片,上麵寫著“Trust yourself. You can fly.”
鄰座的大嬸奇怪的看著景蘭,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會有人對著一條裙子如此動情的哭泣。
再見了,上海!景蘭默默的與這個城市告別,希望回到家鄉,能重新開始我那平凡的生活,就算是為了顧遠、為了不虛此行,我也一定要好好的活!